“那可不行,聪明的有我一个便够了。”沈慕白存心逗他笑,却也没能成功。季桉眼角通红,一眼便能看出他今日一整天都在里面做什么。
再见到他,其实沈慕白也心情复杂。在仙都相遇时,他二人都是无忧无虑,自在逍遥的。
一个是鬼域的小少爷,一个是清云宗的小师妹。身后有强大的靠山,大把大把的钱财珍宝,宠爱欢快等着他们去挥霍。
如今不过冬去春来,短短半年多的时光,不论是她还是季桉,都遭遇太多变故了。
沈慕白深吸一口气,上前拉住季桉,扬起一个笑:“喝酒吗?”
“我带了二十年的女儿红,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两人绕开巡夜暗哨,找了处僻静的亭子,沈慕白从灵戒中掏出两壶酒,分给季桉一壶,身子一轻跨坐在亭子的横杆上,对着月色猛喝了一大口。
“在仙都的时候我还不会喝酒呢。”沈慕白望着月亮说道,“没想到现在也变成了要偷摸喝酒的人了。”
季桉抱着酒坛,神情黯淡,虽是第一次喝,却也是狠灌自己。
“对不起。”
月色下,少女的声音珍重又认真。
季桉愣了愣,抬起头正对上沈慕白的眼睛。
自仙都赌坊初遇之时,季桉便觉得这双眼睛漂亮,永远亮晶晶的,澄澈透亮,如今也是。
“我还未来得及跟你说,”沈慕白望着他,抿抿唇角,还是说道,“在杨家村,最后是我亲手杀了杨怀。”
季桉眼睫颤了颤,像朵展翅欲飞的蝴蝶。
“我爹也许是选错了吧,”他语气轻的像是一阵风,“若是他能多等几年,应该选我的。”
“活下来的若是我大哥,此刻我爹他便不会那么忧虑鬼域了。”
见惯了季桉没心没肺的样子,如今眉眼间满是愁绪的,倒是让沈慕白看得有些心疼。
鬼气带起的风阴冷冷,自仙都吹到幽冥,从季桉吹到季桉,沈慕白吹到沈慕白。
风依旧是那阵风,人却不再是往昔的那对人。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点情绪过渡一下
、千秋墓
顾崇云找到沈慕白的时候, 两个人都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
头挨着头靠在一起睡的香甜,手上还紧紧抓着空着的酒坛。幽冥阴冷,更遑论是在夜晚之中。沈慕白打了个喷嚏, 冻得鼻尖通红。
顾崇云头疼地叹了口气,上前背起师妹, 准备将她送回房中。
“域主生了什么病?”
顾崇云一愣,温热的气息氤氲在他耳边,沈慕白望着夜空问道:“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不突然了,其实季桉早便应该有心理准备了。”
知她不了解背后的复杂, 顾崇云耐心解释道:“鬼域之人与我们不同, 向来修炼的都是鬼气。而善鬼比不得怨鬼, 怨鬼比不得凶鬼, 凶鬼鬼气最为浓烈,修炼起来也是最为趁手。”
“季家之所以能世世代代坐镇鬼域,就是因为他们炼化的凶鬼足够多。幽冥地下有一千秋墓, 葬的都是古时战乱枉死的将士,季家祖先平定了这片凶煞,将所有鬼气凝成一块小小的碎魂令。”
碎魂令, 便是玄华之前与沈慕白提及过得, 季家世代相传的法器。
“碎魂令是千秋墓中阴魂的命脉, 也是得以驱使那三十万阴兵的唯一法器,通过了考验便可随意差遣他们。”
顾崇云望着夜色下来来往往的鬼差,这些大都只是善鬼, 实力不强便就只做些简单的事。
“可凶魂用的多了, 森森鬼气便会侵蚀宿主的体魄, 每一任季家的家主活得都不会长久, 他们会遭到阴魂的反噬, 生生消耗致死。”
沈慕白低垂着眼,问道:“那是不是,季桉也会如此?”
“自然,碎魂令制约双方,三十万怨鬼不仅是季家强有力的武器,也是他们难以解脱的诅咒。”
“不过不仅是他们,每一个炼鬼的都会如此。”顾崇云更正道,“或早或晚的问题罢了,越想变强,就反噬的越快。与我们修士不同,鬼气的积累带来的不是飞升,而是死亡。”
沈慕白想不通:“既是如此,为何还要修鬼气呢。”
“鬼气不必灵气,资质普通的凡人是很难入道的,他们究极一生可能也吸收不了灵力。可鬼气不同,虽说最终也会死亡,但至少生命比较凡人也是延长了数倍。”
顾崇云眼底阴鹜泛起:“更遑论,心术不正之人还会用歪门邪道吸收精气,一阴一阳两相调和,解开这一困境也不算难事。”
是了。沈慕白眼睫微颤,想起季仲野几次三番的行为。
不论是在仙都,还是之前那场茶庄的火,都是想炼化修士与凡人,已达到调和自己体内鬼气的目的吧。
幽冥沉沉的云散去了些许,难得有微量的月光铺设下来。
沈慕白望着那束皎洁的光,晕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