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罚得轻了。十个板子对半夏这种宫里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半夏本以为今天这条小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闻言松了一口长气,感激地看了谢毓一眼,自己去领板子了。
“谢毓,你到正殿来。”宋衍一辈子都没用过这么柔和的表情,口气也显而易见地变得温和,“走不动便让白芷扶着,膝盖伤了可难养,本宫请太医来给你看一下。”
谢毓觉得自己的身子没那么差,劳烦太医也怪尴尬的,但也不好推诿太子爷的关心,便只好谢过了。
因为太子爷身子不好的缘故,太医院一直有一堆太医随时候命。只是平日里一般都是风寒头疼这些病症,今天来请太医的小太监却说是要看腿,可把他们吓到了,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一口气派了三个人过来。
到了东宫,才知道要看的人不是太子爷,而是个厨娘。
“这位姑娘底子好,大约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三人中位置最高的杨副使朝宋衍打了下恭,说道:“下官给姑娘开一罐膏药,每隔三个时辰抹一次,抹三天便能好全了。”
宋衍和站在一旁的白芷同时松了口气。
第一次要上的药比较杂,杨副使便让医女帮谢毓涂一遍。
按理来说太子爷是该避一下的,甚至最好谢毓要到屏风后面去涂。
可惜正殿堂屋里没屏风。
太子爷也不想避。
于是谢毓只能在宋衍灼热的目光下掀起了裙子——以及穿在下面的纨裤的裤腿。
谢毓的腿修长白皙,于是便显得膝盖上青青紫紫的一片更为可怖。医女努力放轻了手,但谢毓还是疼得直抽气。
宋衍看着她秀眉微蹙的样子,说不出的心疼,心中暗恨刚才怎么没把那个沈氏罚得再重一点。
他在这边神思飘忽,那边医女已经抹好了药膏。
谢毓只觉得膝盖上一片清凉,久跪的钝痛消散了不少。
太医开好单子,将药留下便告退了。张令德正巧和他们擦肩而过,还带来了打好的牌子。
这牌子是太子爷急要的东西,花样又不算复杂,工匠自然是放下手头上其他东西,快手快脚地打好了,派人加急送了过来。
牌子不算很大,象牙洁白,棱角圆润,正面用端正的颜体刻了谢毓的名字,拿金红色的漆涂在里面,在日光下一照,漆里的金粉闪亮亮的,很是气派。
谢毓也是小姑娘,虽说常年跟锅碗瓢盆打交道,女红都不会几样,但哪里会不喜欢这种精致的小玩意,接过去把玩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谢宋衍赏赐。
谢毓笑嘻嘻地看着宋衍,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闪了几下:“殿下,奴婢哪里受的起这样的好东西。”
她话是这么说,手上却是迫不及待地将牌子在腰上挂好了。
宋衍见她高兴,也不去追究她心口不一,说道:“你助我留住了柳泽,这便算作奖赏吧。”
他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让谢毓收得心安理得点,没想到却与谢毓的猜想不谋而合,倒是把自己坑了一把。
谢毓嗳了声,觉得自己再呆下去就显得不正常了,于是领着白芷先行告退。
宋衍见她整个人又鲜活了起来,微微弯了下嘴角。
谢毓像是把这正殿里的热闹都带走了一般,她走了之后,整个堂屋里便只留下了药壶盖子被沸水顶上去又落下来的清脆声音。
宋衍被药味熏得难受,沉默了一会,揉着眉心道:“你去跟云氏说一声,往后东宫里便没有沈奉仪了。”
张令德知道这话是跟他说的。
他瞟了眼慢悠悠地吃着豌豆黄的宋衍,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
太子爷虽说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位置上,但头上还有几个人能压住他。
皇帝,皇后和贵妃娘娘。
前两个是于理,后一个是于情。
还是沈氏让他想到了这一层。
东宫角落最荒芜的院子里,他刚将手从沈氏的嘴上移开,她就涕泗横流地喊道:“张令德,我也是在贵妃娘娘宫里伺候过的,是被娘娘亲手指过来的,若是贵妃娘娘到时候问起来,太子爷自然不会有事,你和那个丫头肯定都得吃发落!”
张令德一愣。
他心道,自己当久了总管太监,习惯了居于人上,也是迟钝了,竟然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看出来。
“贵妃娘娘”叫多了,所有人都忘了她曾经也是个有父有母、有名有姓的人,好像她生来就在那个位置上一样。
沈氏见他不回话,还以为他被自己唬住了,正要往下提条件,却见张令德轻蔑地一笑。
他道:“珍贵妃娘娘,闺名谢婉珍,和那位谢毓谢姑娘一个姓。”
“你觉得,这像是巧合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沈奉仪:我觉得我是本书智商最低的反派。
阿白:什么你觉得,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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