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坐实了新党势大,天下有心人可以开始筹谋什么衣带诏、清君侧、勤王这种史诗级大事了吗?
奉天殿内外,朝臣和勋戚神情各异。
信息的不对称造就了如今局面。
“陛下!”杨廷和果断地摘下了官帽,“臣受如此弹劾,若要天下人不因此事议论纷纷,唯有去职以证清白。不论李翔是为何以命相劾,臣都不能再遗臭万年恋栈不去!”
老子不干了!
说罢老泪纵横:“臣拳拳忠心,陛下实知!披肝沥胆三载,不意竟受此尸劾,以致有司马昭王莽之名!臣不能竟新法之功事小,江山社稷不致生乱事大。若臣不去,恐有愚忠之辈误以为真,行清君侧之举,则百姓何辜?李翔之死有无内情,臣都不能去查。陛下若令臣去查,臣唯有以请辞反对之!”
众人都记了起来,皇帝曾经说过,以请辞反对的,三次就不留。
杨廷和只剩下最后一次了。
如果以请辞反对就成功了,那岂不是说明皇帝的威权其实一直在,他杨廷和哪里算什么权奸?
朱厚熜看着杨廷和瘪起的嘴和泪汪汪的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此疏内容,必早已传扬在外。杨阁老在朝在野,又有何分别?”
杨廷和跪在那里冷静了一些。
确实,如果真是蓄谋之事,这奏疏念不念有什么区别?他这种尸谏之人,还有什么顾忌的?
可皇帝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显得我杨廷和就算不当首辅了也能控制局面吗?
“杨阁老心忧天下苍生,朕实知之。”朱厚熜神情沉重地说道,“朕只怕,李翔一腔热血反倒受人蛊惑,以致误辨忠奸。其举柴炭一例,确实令朕心惊。天下徭役之苦,杨阁老常言采买法可解之。将来国库支用之难处,商法税法可解之。朕自广东去年成效而观之,确有奇效。杨阁老岂能为竟全功而身退?”
说罢殷切地劝他:“是非曲直,将来自有公论。杨阁老,朕还离不开你。”
杨廷和倔强地摇头:“诸公在朝,臣即便去职,国事亦无忧。”
谁爱冲在前面就冲在前面,就算他杨廷和溜了新党仍然不倒,将来有人清君侧的压力也不用他杨廷和来扛。
老实说,时至今日,杨廷和自己内心里对于新法将来能不能成也没底。
广东的商税能收得可以,那是因为还有市舶司的便利。其他内陆省份呢?
将来全国的官吏增加到那种程度,杨廷和也只不过硬着头皮推行新法,他其实很担心将来的国库是支撑不了这一套玩法的。
怪不得别人说他是王莽,这次改制的幅度着实很大,大到就算是如今熟知过程的参策们也不能尽数理解,不是全都信心十足。
目前皇帝能从内库中拿出钱来作为宫中在广东岁办、坐办的采买支出,将来全国呢?
屯田清吏司的柴炭,一大半都是供应宫中的!将来能全部由内库拿银子来支出吗?皇帝的内库哪里有那么多源源不断的银子?
突然之间,杨廷和还有点感激这李翔:也许就是费宏暗示他,趁这个机会,让皇帝看到那么大规模变动旧制的困难之处吧。广东既然效果还可以,那是因为有特殊的原因存在。
将来,新法只行一部分就行了,比如官吏待遇法。采买法、商法、税法,在其余地方再微调一下,岁入十年倍之的目标是能达到的。
顶多再扩展到有市舶之利的福建、浙江。
新党若因此去了几个首领,新法、旧制自然该因此调和一下。
也许费宏那家伙编剧之时就已经算到了今日。
看到杨廷和如此坚决,朱厚熜沉默不语。
这时,王琼出列朗声道:“朝野素知臣与杨阁老有旧怨,臣可证言,杨阁老绝非司马昭王莽之辈!新法未竟全功,杨阁老断不能半途而废!李翔其事必有隐情,臣愿请缨详查之!”
杨廷和转头看着他:你还添油?这是新仇了!
尸劾是什么级别的大事?我扛不住!真会有清君侧的!
他又看向了皇帝:都这个时候了,你赶紧对天下人表现一下你在御书房的英明神武,讲一讲新学啊!剖析一下新法啊!让天下人都知道其实都是你想干的啊!
为什么还把我们往绝路上赶?
看着皇帝深邃的眼神,杨廷和忽然心头一惊,有了明悟在心。
当初为什么要钓鱼,他杨廷和是知道的。钓的鱼,既包括了顽固的旧党,还包括心有妄想的藩王吧?
如今出了这件事,皇帝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念出来又继续挽留他,莫非就是要借势而为,让那些人有了明确的旗帜?
这是真会起内乱的啊!
现在,皇帝看着王琼的眼神很奇怪,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带着忌惮。
过了一会,杨潭、吴廷举、王宪等人纷纷站了出来保他杨廷和,证明他的“无辜”。
杨廷和内心一片冰凉:你们他妈的……
朝会上的众臣看得清清楚楚,参策们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