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照磨所的照磨范廷如今仍任着照磨。
其实之前朝堂高官变动不小,他是有机会去做个正六品主事的,可是他怕。
当然了,他也只是举人出身,做个正八品京官,将来哪怕再要升个官,最好也去那些闲散部门。
户部主事都是要在各省清吏司里负责更多事的,一不小心就会出岔子!
现在,范廷看着前方外金水桥旁站着的锦衣卫北镇抚使王佐的背影。
王佐暂署锦衣卫指挥使之职权,他现在竟然冷眼看着更多人从左安门、右安门进来加入那叩阙的队伍。
要出大事了!
户部也去了几个主事、员外郎和郎中,现在各部各衙跑到那边“不干正事”的官员已经达到了五十八人,范廷瞅了瞅一旁和自己一起看热闹的正九品检校:“要出大事了!”
那检校眼睛放光:“要出大事了!”
最好都被罢官!
范廷还记得上一次去寿宁侯府见那什么管事方沐贤,看到方沐贤在那跪下出首之后自己身上出过多少汗。
罪己诏这种事,怎么能逼皇帝去下呢?那得他自己愿意才行!
这些人是疯了吧?
身为户部照磨,范廷自然也知道现在南京多地有公文到京,知道大旱的事。
大明这么大,每年总有些地方遭各种灾。有地龙翻身,雨、旱、蝗、风……
没眼下新法这些事之前,不是照样不绝?
范廷是不考虑什么政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他已经过了曾经满怀壮志的年纪,如今他只是在京城做个小官,有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稳生活。
看来还是他们许多人的田产太多了,怕新法。
但都还没做官的这些监生和士子凑什么热闹?
范廷就这样想着,忽然感觉前面安静了一阵,然后再次喧闹起来。
这回声音就很杂乱了。
杂乱一阵,安静片刻,然后又杂乱起来,甚至多了哭声。
可又有一些人低着头匆匆地从外金水桥走开,在王佐的冷眼中逃也似地离开了左右安门。
第三回 喧闹后,那里面的喧闹声变得更大了。
片刻之后,就有惨呼传来。
范廷倒吸一口凉气,失声说道:“廷杖?”
检校兴奋地回答:“廷杖!里面还留着二百多人吧?”
好家伙!
他很想跑过去看看,但不敢。
五府六部的门口,不知道多少人跟他们一样挤在门口远远看着那边的。
被外金水桥挡住的承天门外,如今是什么情况看不清楚。
但是那此起彼伏的惨呼成了主要的声音,还有哭声和咒骂声。
他们只看见又有人跑上了外金水桥想离开,但王佐带着许多锦衣卫堵在了桥顶端,远远地瞧着还有抽刀把他们赶回去的动作。
检校突然说:“我出去办一趟差。”
赶紧去通知自己开药铺的小舅子,今天金疮药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承天门外,王汝梅被按在地上。
“啪!”
那天没享受到的廷杖,今天享受到了。
好他妈的痛!
皇帝是真的疯了!真的疯了!
如今是什么情形啊?真要天下大乱吗?
“昏君!昏君呐!”他用呼喊声发泄着屁股那里传来的痛。
罢官、革除功名。
废了,已经废了。
他在剧痛和气愤中彻底失了智。
在前面监刑的黄锦脸一沉:“冥顽不化辱骂君父!加仗二十!着实打!用心打!”
这是他擅自加的,可他并不怕皇帝责罚。
御书房内,现在讨论的可是备战、备灾!
最让黄锦气愤的是,皇帝殚精竭虑变法富国,这帮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肯偃旗息鼓,总要生事!
陛下的圣明勤勉,学问精深,连参策们都心服口服。
眼前这些四五六七八九品,难道不想想为什么没有三品以上在这里吗?
就凭你们?
孔哲文是想走的,可他没脸走啊。
是要革他先祖的王号、降他先祖的祭祀规格啊!
现在,这该死的司礼监秉笔、御用太监黄锦带来的小太监不够。
人太多了,他们还必须要排队挨打。
看着最先被打的官员们在那哀嚎、屁股外的官服都被打得和血肉黏在一起,孔哲文的腿很软,浑身都在发抖。
王汝梅的二十杖已经打完了,现在又在打新加的二十杖,杖杖势大力沉。
“……堂堂言官,堂堂言官……”
要被杖毙吧?
这肯定要被杖毙!
孔哲文远远看了一眼脸色冰寒的黄锦,从他眼中只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杀意。
就在这时,又有中书舍人从承天门内出来,手里捧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