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不招是一回事,办不办是另一回事。
皇帝是最会使过的了,官绅的骨头也远比许多人想象的要软。
真正聪明的都知道在皇帝握着沙包大的拳头站到面前时该怎么选。
新法嘛,是会损失不少利益,但比起丢命灭族,难道活着不香吗?
知道朱见浚、孔闻韶、傅荣忠都已经被抓了,还憨的会“被逼无奈铤而走险”,聪明的都会观望。
而在他们观望的这段时间里,京城消息传出。
十月初一朔日朝会后,皇帝南巡!
和皇帝一起南巡的,有崔元和镇国公一起统帅的京营五千大军。
负责供应粮饷的,是山东总督张孚敬以及“深明大义”捐出了不少钱粮的山东三王。
山东税赋那么重,今年还要支应南直隶的赈灾粮,哪还有这么多钱粮的?
朱厚熜在养心殿里看着张孚敬的奏报只能感慨:“这就是夫子后人?假的吧?”
要钱,还是要命?
山东,国初七十二万余顷田土。到弘治十五年,少了二十余万顷。又过了二十余年,此时连五十万顷都没有了。
所以山东哪来的钱粮?
张孚敬来了,钱粮就有了。
经过在广东的洗礼,他对于官绅如何隐田避税已经门儿清,而且有着丰富的处理经验。
此时此刻,改了孔子祀典、拿办了衍圣公和曲阜知县,张孚敬坐镇曲阜升堂问案,这是杀鸡儆猴。
湖广二王三卫叛乱当前,山东又没遭灾。这个当口,怎么办?
衍圣公怎么处置,交给了三法司。
孔闻昉怎么处置,交给了山东提刑按察使司。
但孔氏在曲阜已经结下了多少民怨民仇?
这是把衍圣公都抓起来了的青天大老爷,在张孚敬每天雷打不动坐到县衙大堂只办这一件事的情况下,有了最开始的几个例子,曲阜甚至整个兖州府前来告状的百姓越来越多。
“斯文扫地!赶尽杀绝啊!”
这句抨击的声音都被压低着,透露出惊惧。
说这话的也是曲阜百姓。衍圣公府的影响力已经存在了这么多年,曲阜也有庞大的一群人依存着衍圣公,获得属于他们的那一点小利益。
但现在整个山东可能都要重新洗牌了。
然后他们这些人怎么办?
无能狂怒,而且是悄悄怒。
在官绅那里的名声是张杀头,在民间却是张青天。
张孚敬听了高忠派人传来的禀报只是笑了笑:“如今形势明朗,这些人要么有胆子,要么就识大体。有些怨气,无需理会。”
说罢向西北方面拱了拱手:“成大事者,谁不是毁誉参半?陛下那句话说得极对:受缚于声名,那便是万事皆循前人规训;要革弊图新,那便只求功绩能遂了初心。陛下和本督都不管他们怎么想,只看他们往哪站。”
他是大胆又豪气的性子,如今越发觉得皇帝与他是同样的性情。
派他到山东,本以为会在山东因为祀孔典仪的事争执许久、费力颇多。
然而朱厚熜和参策们谋算布置三年,只是他张孚敬得到殊恩到了山东这件事本身,再加上一道让天下藩王和勋戚入京敬贺万寿圣节的旨意,湖广就有了正儿八经发檄文谋逆的局面。
虽然湖广那边麻烦了,但其余诸省轻松了。
现在,皇帝马上要开始南巡。
张孚敬要暂时离开曲阜,准备到流经山东的运河畔迎驾见驾了。
曲阜需要人来管,张孚敬在等,等朝廷那边传来的新消息。
皇帝到达山东之时,衍圣公和孔氏的事是必须要有个结果的。
九月二十三,万寿圣节七天之后,京中消息传来。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衍圣公一案调查团和锦衣卫北镇抚司派来的一个指挥佥事都齐聚在了曲阜县衙。
“逆首之一、原长沙知府傅荣忠供认,衍圣公孔闻韶多有书信来往。其与原应天府尹孟春书信中所言‘权奸误国,衍圣公府忠君崇礼,自当共赴皇忧,拨乱反正’诸语,傅荣忠也在孔闻韶来信见过。为多聚党羽,傅荣忠常以此信示人,故而留了下来。镇远侯查抄长沙府所获并解送抵京的诸多公文书信里,已找到衍圣公通逆铁证。”
这三法司和锦衣卫特使只是走“法律程序”,来曲阜调查一下张孚敬所弹劾的诸罪是否属实的。
现在听到张孚敬这么说,他们凝神问道:“陛下可有旨意?”
张孚敬淡淡说道:“大成文宣先师称王号都有违礼制,先师后人有何功于国可以称公?享大明恩荣百余年却通逆谋反,是为不忠!败坏先师声名、不学无术,是为不孝!托名谋利祸害乡里,是为不仁!新学新法利民利国却大肆串联阻挠之,是为不义!”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几顶大帽子一扣,张孚敬就轻飘飘地说道:“陛下已有旨意,除封衍圣公,曲阜孔氏通逆谋反,罪在不赦。大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