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着脸训斥了儿子一顿,薛伦这才说道:“记住!去了杭州,多向潘先生请教,多听严督台谋划,多听马总裁之令行事!海运局,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薛翰不知道能有多不简单,但正月已经过完很久了,他该启程了。
他很想跟郭瓒一起留在四川,父亲余荫仍在,薛翰在四川最容易把资历积累起来。
说句不好听的,将来一袭爵,说不定就能任一方主将。
现在,他却莫名其妙地要去一个什么企业里。
还是只能督粮、根本不能战的漕军改的。
薛翰这样想,但是在杭州,海运局的成立却牵动着不知多少人的心。
原因有点简单:漕军改河运局、海运局之后,河运局只督运江北粮赋及宫里、朝廷采买之物入京,但海运局除了担负浙江、福建、江西、广东、广西五省粮赋海运至京并解送蓟州,还会承运皇明记货物经海上转运的部分。
虽然皇明记还有自己专门陆路输运的转运行。
而皇明记是什么?是如今浙江市舶司裁撤之后,大明唯一合法能做海贸的企业。
更令人浮想联翩的是,严嵩从京城开完国策会议回来后,为什么跑去宁波呆了近十天,还带着海运局的总裁、原山东都指挥使司兼漕军山东总的一把手马澄?
宁波,那是原先浙江市舶司所在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严嵩与马澄去看的是一桩不起眼甚至有点费解的事。
但因为是皇帝亲自交待的,所以严嵩和马澄都不敢轻慢。
现在,两人走了一圈回到了杭州,面前放着几个盒子。
“不知这是不是陛下所寻之物。”
盒子里,放着的或灰白或灰褐、看着颇为粗粝的石头。
马澄属于“戴罪立功”的,如今总裁海运局,皇帝正月里传过来的命令着实有点重:从海外寻觅到大量采买这种石头,会是海运局后面的一个战略任务。
“不会错吧?鸟粪石……顾名思义,应该是这种物事。”
开完国策会议的严嵩也不是立刻就启程来浙江,朱厚熜当时见过金坷垃之后,想到了鸟粪石便跟严嵩提了一句,因为他记得浙江海上的岛不少,也许能找来先做点实验。
“若真是此物……”严嵩皱着眉,“陛下之意,这物事若于我大明庄稼真有奇效,将来所需数目便会极大!听陛下说,此物多产于茫茫大海岛上,盖因飞禽海上多寻觅岛屿落脚,经年累月方成此石。既然多产自海外岛上,如何寻来大量这鸟粪石,那倒有些难了……”
产于岛上,就意味着开采所需人力、转运都成大问题。
而这东西只是石头,如果不是量很大,也值不了多少钱。采买贵了的话,又怎么能达到皇帝说的物美价廉之肥的效果?
任何时候,成本都是必须考虑的东西。既然陛下是要看看将来能否如同那铁锄、铁犁、铁耙等物一样惠及千万农家,就要便宜。
严嵩来浙江的背景,是浙江出了日本争贡事件,皇帝要先裁掉浙江市舶司,浙江需要稳。
他在浙江稳了两年多了。这段时间里,张孚敬从广东去了山东,帮助皇帝办了孔家,严嵩在浙江又有何作为?
自然无过,但也称不上有大功。
可如今朱厚熜虽然只是让他找点鸟粪石去实验一下,但凭借严嵩的脑子,他清晰地看到了其中的机会。
新法虽然将鼓励一下商业,但大明仍旧是以农为本的。要不然,堂堂天子之尊,为什么会亲自关注起肥料之事?
此事若办成,大明万民称颂。
目标:便宜量大又好用的肥料。
严嵩沉吟了一阵,眉头渐渐松开了:“传本督令,各府勿要等到乡贤推选完毕再报上来。如今各府县候选,本督要一份名单!”
说罢铺开了纸张,准备呈一道疏,连同找到的这些鸟粪石一同送入京。
……
高一尺,宽一寸。龙纹花边,桑树茎穰造的青色纸张,中间有壹贯字样,其下是数串铜钱模样,再下面有“户部奏准印造大明宝钞……”等字样。
这是大明宝钞。
再旁边,是铜钱通宝。从洪武通宝到弘治通宝,肉眼可见的质地已经越来越不同。
另外,就是各种民间私铸的铜钱,还有各种碎银、银锭、银元宝。
时至今日,大明官方是不允许白银流通的,甚至铜钱的法定地位还没有宝钞高,但宝钞却是基本不用了,除了许多课税仍旧死板执行着折钞、一些俸禄也有折钞发放。
“这么说,废钞最大的麻烦,在于课税涉及到的士绅富户,官员俸禄足额不折色带来的钱粮压力,顺应如今实际情况承认银子的地位却会给普通百姓带来诸多压力?”
看了他们拟的方略一晚,朱厚熜在国务殿里发问了。
在以前,粮赋是交实物,许多税也是要交实物。但其中也考虑到一些实际情况,折钞、折银也有。
官员和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