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立太子了。”杨廷和说出了致仕前的最后一个建议。
老臣,新臣;皇权,相权
这句话的逻辑,是需要好好琢磨的。
朱厚熜听懂了他的意思。
大明新一代的重臣走向前台,他们许多人虽然是朱厚熜一手提拔上来的,但反而不比杨廷和这批人更好控制住。
杨廷和这些老臣,地位本身已经足够高,朝堂中的派系脉络和立场、政见都很清晰了。朱厚熜是在打破旧有格局的情况下恩威并施,信重了他们的同时又给了他们身后名,还有让他们作为最初一批参与新格局、新规矩制定带来的利益。
但新臣不好控制的原因无他,朱厚熜破旧格局、旧规矩更容易,破自己定下的新格局、新规矩容易吗?
张孚敬、严嵩这批人,是在这些新格局、新规矩底下成长起来的。他们的实力和利益,将与之一同成长。
朱厚熜对老臣的信重和宽容,固然是出于他的胸襟,但又何尝不是出于治理需要,暂时需要倚重他们?
而这一点,在张孚敬、严嵩这一批人再占据高位十多年后会更明显。一个人治理不了庞大的帝国,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尤其是如今朱厚熜在放权,焉知多年后不会发展为皇帝从制度上就受制于臣?焉能保证不会出现某个人不能替代、不能办、办了就是砸朱厚熜自己造起来的新法锅的程度?
就好比这一次,企业里勋臣贪财一事,朱厚熜能够随意颠覆吗?敲打罢了。
这还只是开始。
朱厚熜设了国务殿和总理国务大臣、处处把国强调在君之前,这三年身处南京的杨廷和想了很多。
如今,他借立太子一事点了出来。
为什么把立太子和孙交老了这两件事一起提出来?那就是监国的问题。
你是个喜欢御驾亲征的主,如今国策会议又在商议复套,只怕将来就会又来一回。
再有御驾亲征,等孙交也挂了,谁还能再有那个合适的身份来坐镇京城?之前孙交也只是通过列席国策会议、与崔元等人一起来把控京城安危,但臣子在什么样的位置,就会思考什么样的问题。
两人心照不宣的问题其实是:如果你在外晃荡,国策会议、国务殿就能治理好大明,那帝位法统,存在的意义有多大?
杨廷和自然没那个思维和胆量敢想皇帝可以不必有,他只是觉得,这是大明如今最重要的一个隐患。
就算你才二十三,也该考虑这个问题。
太子就是个引子。按常理来说,朱厚熜还这么年轻,杨廷和提议立太子,从史册来看是有点犯忌的。
提出立太子,历来就触及到君权的分割和延续。
有了太子,自然要有帮助培养太子、围绕在太子身边的一圈臣子。这批臣子里,必然要有身居高位声望卓著的,也要有能陪伴太子长成、等太子继位后好快速掌稳大权的年轻臣子。
皇帝要培养太子,同样需要放一些权力,让太子年纪大了之后试着去处置。
而皇权的诱惑,会滋生太多问题,这些在历史上已经发生过许多次。
只不过现在,大明的情况不一样了。
杨廷和真正的问题是:皇权和相权,这一代皇权和下一代皇权,它们之间的矛盾,你也要开始想了。
说得不好听一点,刀枪无眼。御驾亲征,上一回死在战场的是博迪,下一次呢?
就算你一直有上苍庇佑、臣下卫护,但百年后,若是你的儿子觉得你削弱了一些君权让他感觉很不好,大明又将是一次腥风血雨,一切推倒重来。
朱厚熜郑重地对杨廷和行了一礼:“谨受教!朕一定会细细思量这些问题。”
杨廷和双眼一润,离席参拜:“陛下天资、勤勉皆是青史罕见,臣放心了。”
看皇帝的反应,他知道皇帝听明白了。
他比八年多以前,更加成熟、更加沉稳、更加敏锐。
被朱厚熜亲自扶起来后,他开怀笑了笑对其他人说道:“大家伙回了乡,办办学,好好养着身子。晚一天入土,就能多看一眼大明会兴盛到什么模样。”
“太傅说得极是!”
养心殿内因为杨廷和刚才冒然请立太子带来的紧张气氛渐渐消退,重新回复欢声笑语。
在他们离开后,朱厚熜来到了乾清宫,朱载墌已经睡熟,孙茗又有身孕在身。
这一年不像去年一直要筹备宣大战事,朱厚熜更轻松一些。后宫之中,包括孙茗在内,今年一共三人有孕在身,其中端嫔、安嫔更是开年后就要临盆。
杨廷和请立太子,也是在提醒朱厚熜考虑后宫之中一定会有的波澜。
朱厚熜与孙茗说了一会话,就去了静嫔张晴荷那边。
张晴荷给他生的女儿也已经睡熟,朱厚熜在张晴荷的床上一番受用成为贤者之后,不由得继续静静出神地想着将来的事。
以他所知的历史知识和如今积淀下来的政治素养,自然很清楚杨廷和所提醒的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