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特的小洋房不敌她过去的别墅,小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她心里却格外喜欢。
又小又温馨的房子,很难不喜爱,起码入得了她的眼,以至于她一在这栋房子里醒来,就生出要赶走住户,鸠占鹊巢的心思。
哪怕她看上了主人家的脸。
雨越下越大了,屋檐滴水连绵,快要形成一帘水门。
乌特端着药过来,吹了吹,递到她嘴边,小声道:“喝完就不难受了。”
他试了十几次药,晒干的刻耳柏洛斯心脏,被他用了个七七八八,只剩大拇指指甲盖儿那么一点,他才找准米粒大小的合适度。
卞清闻言不语,也没有立即动作,只那双浅粉的眼在逐渐聚焦,看清玻璃上的倒影后,又慢慢直身子,用斗篷的袖子,给乌特擦他脸上干涸的血。
干掉的血渍难擦,她又执拗着,一点一点地抹去。
“不碍事。”乌特由着她擦完,将碗沿贴在了她的唇上,唬她,“喝一点儿,不苦的。”
他在兜里备了甜草,等她一变脸,就塞进去,再质问他时,他便说“甜草不苦的”。
可惜他这心思没用出来,以前总爱逮准机会跟他闹的卞清,现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像是怕他再烦人,端着药碗一口便喝了个一干二净。他准备的甜草还未塞进她的嘴里,她就又倒了回去,靠在墙上看雨幕。
兜里的甜草被他捏碎,汁液粘腻了他的手,他一把塞进嘴里,抿着唇嚼着,一下比一下用力。
吃完甜草,乌特也不走,把碗随手一放,便将卞清抱进了怀里,摸着她脑后蔫儿哒哒的大波浪。
他顺着她的视线齐齐看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院子里的种子,好像发芽了。”
“嫩绿嫩绿的,不知道会不会受冻。”
“我们找个时间,给它们全部安上玻璃罩吧。”
乌特絮絮叨叨地说着,得不来一点儿反应。
他渐渐懂了,梦里的卞清和现在的卞清一样,她们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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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3
对比以前表情呆板,什么都问的怪物,现在的乌特已经好了太多了 。
他的理解能力大幅度提高,更会察言观色,更懂如何利用自己的外貌,做出恰当的表情,以此来获得便利。
乌特接过老太太手里的饭菜,熟练地道谢。
除开第一次的诧异,接连几个星期的送餐道谢后,老太太已经习惯了,掩唇打趣道:“你最近开朗了不少,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没有,夜蘑菇小姐,”他笑着摇头,“是因为最近的天气很好。”
老太太抬头望着一连几个星期的阴雨天,瞧不出他说的“好”来,再低头,人已经端着饭菜,大步走进了屋里。
粉红老太太在原地托着腮,仔细琢磨着他口中的“好天气”。
关了门,乌特放下冒着热气儿的法式墩饭,走向窗边,将发呆的卞清抱过来。
“吃点热的东西,就不难受了。”
这样的话,他说了几个星期,谁都没有唬到。
他很久没去卖药了,交由给影子人替他出药摊,换来的钱付一部分给对面的老太太,请她帮忙做这段时间的伙食。
卞清不愿出门,他怕买到她不爱吃的东西,但夜蘑菇小姐做的食物,她从下午茶那次就很喜欢。
可事实便是,刚开始的那几天,她连水也不愿喝。
鬼体吃不得常人的东西,水倒喝得,药剂也因着让她显形的那味药,多少用得些。
但她不肯开口,他只得这么没日没夜地抱着她,觉也睡不下去,困了就简单地眯一下,跟着不吃不喝。
能量得不到补充,抱着她的手日渐变黑,直到完全变成软塌塌的黑影团,卞清才出了声,“我想吃点儿东西。”
乌特连忙跑到对面去,借着夜色遮掩身体的怪异,讨上了一口饭。
自那以后,为了能让卞清说上一句话,或是离开那扇窗户,走动走动,他便经常不提吃饭一事,待她开口了,再去老太太那儿讨要。
卞清空洞着一双淡红的眼,吃过桌上的墩饭,将身体还给了乌特。
她现在的状态活像一只厉鬼了,乌特觉出不对,在心里憋着什么都不敢说,同以前那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今的卞清,受不得一点刺激,他也不愿刺激她。
怪物的共情能力极为低下,能体会出“爱”的感觉,已是少见的奇迹。化作卞清时,读取到的那些记忆,单调又沉重,沉重到常人无法承受的地步。他看完,尚且不能自已,何况是亲身经历过的卞清。
他试着分担这些情绪,占了他身体的卞清却强势地控制着,不让他受过多的影响。
事后,拿汤匙的手都是颤抖的,一锅现改药方的“心药”,熬一次便要搅动汤匙上百下,那一夜他搅了上千下汤匙,又一下都没能救到卞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