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望了,对面的小精灵像尊木像,双眼空空,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就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样。
“我并不生气你使我受伤,也不会因为被你拒绝还对我射一箭而愤怒。对我们亡者来说,愤怒是一种处在控制之外的无用情绪。但是,我得提醒你,我的底线是二。”西西弗斯的黑色衣袍突然疯狂膨胀,目光炯炯,声音如铁:“最后一次,我问你最后一次。交出你身上能够隔绝精神影响的物品,做我的侍从。我就放你的父亲自由。对待没有价值的东西,我没有耐心。”
西西弗斯伸出手掌,黑色的丝线喷泉般凭空从他掌心冒出,捆缚上倚在钟塔上,半边身子全部晾在冷风中的小精灵,死死勒紧。
“咔嚓——咔嚓——”
梁小夏碎了。
从她头顶蔓延开一串细密的裂纹,迅速扩展全身,爬满她的脸,顺着脖子向下,将她完全割裂。
在丝线的禁锢中,她就像一面被打破的玻璃墙,裂成一块一块的彩色图块。没有血色的勾着轻笑的嘴,穿着猎装的身体,束紧的长发,变成大小不一的不规则几何片,哗啦啦沿着钟塔掉下去。
碎裂没有停止。
西西弗斯眼前能够看到的景物全部破碎,晶莹的彩色薄片从上向下脱落,露出本来被遮盖住的世界。
“我居然中了幻术?”
眼前的景象,明显是幻术被识破后才会出现的场景。能够将景物逼真到如此程度,让精神力强大到他这种地步都发现不了的,至少是一个七级法师施展的幻术,还必须是一个在幻术造诣上巅峰造极的法师。
“咚——”
钟塔附近的地面,一阵沉闷的声响将西西弗斯震醒。
被光元素已经整合得能够站人的地上,倒着一口巨大的玫瑰钟,钟口外敞,深陷土地。
梁小夏坐在钟旁边,身上占满了黑泥,浑身都在冒烟,脸色也白得可怕,就像随时可能死掉一般,容色枯槁。
她瘫坐在地上,单手抱着父亲玛塔基尼。玛塔基尼已经被侵蚀得很严重了,他一脸黑气,眉弓低压,眼睛紧紧闭着,黑色的青筋在他的胳膊下跳动颤抖,皮肤发灰。
梁小夏大口大口喘气,顾不得自己的伤,掏出一瓶纯正的光元素药剂,捏开父亲的嘴,一点点给他喂了下去。
父亲在被困钟内的时候,肯定已经服用过对抗药剂了,不过为了保险,她得再多补一些。
“你受伤了,不适合再继续战斗。”
镜月的声音凉凉的,和煦温暖,随着声音一道响起的,还有送入她身体的一股暖流,唤醒她全身的酸痛,并阻止她的脑袋真的裂开。
梁小夏紧紧偎着父亲,她将父亲救出来了,真的救出来了。可她自己也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身体里只剩下能够传送一个人进入遗弃之地的能量,她现在,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惊人,真惊人。”
西西弗斯第一次由衷地对生命发出感叹,
“你是怎么挪开那口钟的?这座玫瑰花钟重十二又八分之一吨,能够一个人移开,你是一个八阶战士吗?”
他走遍世界,物色一口那样笨钟的大钟很久了。在猝不及防的偷袭下,很多法师和战士都会被罩住,徒劳挣扎却无法挣脱,进而变成他的收藏品。一口集人民财产及力量的大钟,对需要有实力侍从的亡者来说,比几百个活人都有用。
是啊。连梁小夏自己,都有些无法置信地看着被自己轰倒的钟。
真正接触到这口大钟,梁小夏才知道自己多么无助。
直径接近七米的钟,她一个人张开双臂连边都抱不住,更别说想要将这一口钟抬起来,哪怕抬出一个能够透气的小缝隙,都毫无可能。
钟面上还有不停蠕动的黑色淤泥,手指碰到就会被烫起一个大泡。她试着去抱整个钟,结果就是胸前的衣服全部被烫烂,黑色的让她想呕吐的泥巴粘在她的皮肤上,不停地试图刺破她的皮肤钻入身体里。若她选择直接将钟抱起来,也许还没等到她救出父亲,自己就先被转化成功了。
可是,她还是做到了,拼着命做到了。
梁小夏抽空了身体里能够抽动的所有力量,她硬忍着左臂的伤,忍着身上的疼,射出一支混合她的精神力,体内蕴藏的大量元素之力,膨胀爆满的光元素,还有红色闪电,所有一切她能支配的力量,全加在时俟上,凝成一支尖头粗尾的悬重箭。
箭杆细细,越向下越粗,整个箭长快十米,尾部直径达到了半米。这支几乎看不出颜色的箭——毫不夸张地说——就是她用命做的。突破箭意,只要她的精神力能够支持,她可以做出任意形状的箭,这支粗锥形的箭,是梁小夏为了推翻笨钟,特意做的。
弓拉到变形,近距离从下向上斜射出,扎透了手掌厚的两层钟壁,尖锐的摩擦声响起,箭支卡在钟顶部,巨大的冲力带着整个笨钟躺倒。
她铤而走险,终于成功。
钟内部还有一大片坑坑洼洼的腐蚀、冰裂和火烧的痕迹,应该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