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是大的,可是地在我的脚下。
——《漩涡》里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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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人少年们身体瘦削,半截粗布裤子吊在跨上,松松垮垮的。几个少年高高矮矮,身上的长毛杂乱地粘在一起,鼻尖沾着黑色的结痂,不知是血还是什么,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
他们手里握着半边撅掉的矿铲、榔头、鹤嘴锄和木棍,站在下水道尽头,略显紧张地看着梁小夏,盯着她几乎要弯着腰才能不碰到下水道顶的高大身躯,心生怯意。
“怎…怎么办…”
虎人少年们互相对视,都没有料到他们堵住的,是一个身材高大,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壮汉。对方的手臂,比他们的腰杆还粗,一个拳头下去,肯定能将他们的脑袋砸碎。
在下水道中惯常做打劫营生的少年们总是向落单的老弱病残下手,抢一两块发臭的面包,或者几十个苏,一两块被矿工们偷偷藏起来的矿石。他们的锄头和小刀上也溅过血,也割伤或夺走过无辜的生命,可他们从不认为这是不该做的行为。
塔尔蒙的下水道里,城下区的贫民窟中,没有道德,没有对错,也没有人教他们对错,在贫瘠和饥饿中活下来,是少年们唯一的目标。
不过这次不一样,他们的抢劫对象一看就不好惹,怀里抱着小虎人婴儿,就像抱着个玩具。虽然他不太像穷人,腰边口袋里的钱币随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却也没足以让虎人少年们失去心神。
命比钱重要。
虎人少年们互相对了一个她看不懂的暗号,一声低哨响,哗啦一下四面逃窜,躲入复杂的水管道中不见人影。
下水道不远处另一头,虎人重新聚集在一起清点人数,数来数去都少了一个。
“老大,黑子没回来。”
“我看见了,黑子是跟我一起走最后的,当时已经躲起来了,不过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折回去了,我拼命打暗号他都不理我。”
“会不会我们总用他弟弟做饵,黑子不满意,回去救他弟弟去了?“
“他敢!“领头的虎人少年立刻生气起来,一脚踢在下水道旁边池壁上,感觉到自己的领导权被冒犯:”我们走,不管他了。“
“可是老大,黑子他…“
“行了!老头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逃跑的人的,黑子就算回来,也是死定了。你们都给我把嘴闭紧,不该说的别乱说,否则——“虎人少年挥了挥手里的破铲子,铲锋锃亮的边缘配上他恶狠狠的眼神,很好地威慑了他的同伴,一个个全乖乖闭上了嘴。
……
黑子本名不叫黑子,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沃加迪卡,在虎人语的意思是“燃烧的火焰“,他的母亲起的。不过老头子收留他时见他一身黑毛,不喜欢他,只是随口叫着”黑子“”黑子“,连带他的同伴们也一起跟着叫他。
不,拿他弟弟不停做筏子拐人上钩的人,根本不配称为同伴。可黑子没办法,不跟着老头子混,他和弟弟迟早都要饿死,跟了老头子,他至少有口饭吃,至于他的弟弟…母亲死后不停的高烧与缺乏食物…黑子悲哀地想,死亡已经张开双臂,准备拥抱他唯一剩下的亲人,接他去寒冷的彼岸了。
黑子脱离了队伍,没有集合,只远远吊在梁小夏后面,保持着能随时逃掉的距离跟着她。梁小夏的步伐很大,跟得他很吃力,可他还得咬着牙跟上,因为对方还抱着他的弟弟,不知道要将毫无反抗的婴儿带向何处。
这让黑子想起了自己的名字,还有他做过的梦。
梦里,他也是这样抱着自己的弟弟,不过弟弟已经冷了,身体软软的,冰冰的,缩在他怀里保持着撮手指的姿势,再也不呼吸了。他很饿,饿得胃里一抽一抽地疼,饿得手都在无力发抖,双眼发黑,于是,他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兄弟…
为了饥饿,也有些好奇,咬一口大概没什么关系的吧?
那是充满了羞耻与罪恶的一餐。
太过真实的梦境,使黑子一点都不怀疑,再找不到吃的,梦里的一幕真的会发生。黑子以前也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梦,靠着梦里的提点,他成功躲过了很多次暗中的黑手,同伴的偷袭,还有无法预知的危机。
可黑子一点都不敢让人知道他的秘密,少年心中不是没想过将秘密说出去炫耀,好得到更多的重视和食物,但他记得母亲的遗言,记得追杀母亲的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样子。
胡思乱想的黑子发现自己慢得都快将对方跟丢了,他咬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些后,又加快脚步,直到对方猛然停下了脚步。
梁小夏站在一块圆形平台上,她的周围,几十根粗大的排水管道在不停向下送水。污浊的,散发灰绿色的脏水在奔腾的轰隆声中,从管道里喷出,在她脚边不远处落下,打着白色泡沫推挤着融入分流的水道,轰隆隆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