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让你看得上眼的。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平凡又卑微的半精灵,不值得您如此亲睐与示好。”
千鹤的声音里带着不情愿的味道,听得塞西斯咯咯轻笑。
“我可没看出你有多少平凡又卑微的心情,”黑发女子换了个姿势交叠双腿,用前三根指头优雅地从下面的托盘里捏起一块“小点心”,送入精巧可爱的嘴唇中,一边吃一边说。
千鹤听着塞西斯嘴中的食腐圣甲虫发出可怜的“叽叽”叫声,看着眼前随着咀嚼动作鼓动得雪玉可爱的腮帮子,硬是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
“我从来不喜欢强迫别人替我干什么事情,你当然可以不答应,也不用担心会来自于死神的报复什么的,嗯,就这样。”
塞西斯微垂下头,在极高之处俯瞰地下的芸芸众生。
她的视线穿过苍白天空,穿过灵魂之力覆盖的风流,俯瞰高塔之上的梁小夏艰辛无比地支撑身体,在乱流吹卷的灵魂光柱中困难地向上飞翔,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千鹤也看见了,脸色一时多端变化,直到注视梁小夏又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过头,开始对着盘子里到处乱爬的食腐圣甲虫发呆。
“好了,我在这里也待了一会儿,那么,再见吧,今天和你聊天还算愉快。”
塞西斯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渣滓,正欲离开,却被千鹤拽住了衣袖。
“我答应你,死神大人,我答应你……”
千鹤垂下了脑袋,掩盖住眼中不甘,在死神面前,他连生气的勇气都没有。
从过去到现在,他一直是夏尔身边最弱的一个,他享受着夏尔的偏袒,享受着她的照顾,明明精灵夏尔比他还小,却总是想着他,有什么好处,都不忘记分他一份。
千鹤想要帮助她,却始终是夏尔身边最弱的一个,对她毫无益处,他甚至连泥球都比不上,泥球保护不了自己,却总是会给夏尔治伤。
他一直努力,一直拼命去追赶,可他离夏尔还是很远,很远很远…远得他连追及都没信心。
在死亡之海中,和十几阶的米伊戈尔,九阶的梁小夏,深不可测的镜月相比,只有五阶的千鹤弱得令人发指。
他需要力量,迫切地需要力量,以强大的身姿出现在夏尔身边,那样才配做她的朋友,她的伙伴,她并肩共行的战友。
遍观整个死亡之海,甚至整个世界,能够给予千鹤力量的,也只有面前这位了,仅剩的机会,他不能放过,而且,代价也是他出得起的。
只是这样利用死神,让千鹤依然善良的心里还是有些愧疚,面上也有些不自然。
塞西斯抽回衣袖,伸出白皙的五指捏住千鹤的下巴,将他的脸高高抬起。
当塞西斯的手指捏住千鹤的下巴瞬间,冰冷指尖窜入体内的力量疯狂绞杀着他,灵魂之躯几欲崩解。
那力量让他疼得全身发冷,颤抖不停。
死亡,与生命、时间、空间并存的几个规则顶端力量之一,死亡的规则力量,几乎强于任何一个神祇所拥有的力量。
千鹤只觉得他又要死了,而且还死得极端痛苦,折磨,令人难以忍受。
他听到了花落的声音,雪崩的声音,战争的咆哮,皮鞭的噼啪利响,痛苦的惨呼,哀恸的哭泣…各种声音在他灵魂里回荡,交割的锉刀般磨着他的耳朵,吵得他头疼欲裂……然后,一切噪声从大渐小,归于虚无。
生命的层次,只有在死亡的苦难与折磨前,才能次第展开。
千鹤仰望着死神塞西斯的眼睛,穿过层层的黑暗,最终获得了超越痛苦的瞬间升华。
这一瞬间,疼痛如潮水远去,千鹤感觉自己已经彻底死亡了。
不过感觉只是感觉,他的灵魂并没有消散,他的神智也还清醒,他眸光中最后剩下的不甘暴躁与狂怒,尽数被焚化为黑色的结晶,在千鹤双眼中沉淀下来。
生命——红得鲜艳,热烈,奔放,如同奔牛一般磨蹄向前冲,永不停息。
死亡——黑得深沉,静谧,无情,如同阁楼蜘蛛一般静静织网,慢慢破落。
一红一黑,两种不同色的对立光芒将千鹤缓缓包围,化成一条条粗长锁链,穿入他的身体,再反向穿出,最后扭动破散为双色相间的光点,全数没入千鹤体内。
焕然一新的千鹤重新跪在了塞西斯脚边,双手合十。
“死神大人,从此以后,我自愿追随于您身边…”
是不是甘愿的,塞西斯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她伸手揉了揉千鹤的脑袋,低低自言自语一句“手感很好”,又将千鹤扶了起来,亲切地对他笑了笑:
“叫我塞西斯大人吧,好好干,我的神官。”
塞西斯伸出手,穿过千鹤腰际,轻轻摘下一黑一白两根骨笛,在笛子欣悦的欢喜中,用指节敲着笛管,奏出意味不明的乐曲来。
直到此刻,千鹤才对死神的不可捉摸有了点认识,可好像现在去反悔死神的邀约,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