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朵岭粮食储运站要检查,所以上下都在忙,郝星的工作就是一个仓库的粮食,里面有四个大堆子,被薄膜罩得严严实实的,春季大检查,就是看储存在这里的粮堆状况,有没有发生虫鼠霉变。国家的储备粮食,是备战备荒的,在关键时候能派上大用场,所以必须要保存得好,不能出现任何问题。到了春天万物复苏,更要保证粮食的安全,不能出现发芽现象。
春季大检查是市粮食公司下来检查,在这之前,单位会事先进行自查。郝星仓库里的四个粮堆没有结露现象,没出现死老鼠死麻雀等问题,通道里没看到老鼠屎。整体没大问题,唯一要让他们做的是,将罩着四个粮堆的透明薄膜上的灰尘擦干净。
这种没技术含量的事,郝星是不屑做的,况且她想做,那钟英杰也不让她做,因为她愿意拿现金出来做报酬,钟英杰当然不会放弃这么大好的赚钱机会。自己的仓库都可以先放着不做,但是要把郝星的抹得干干净净,堆子上的薄膜看不见一点灰尘,水泥地上看不到一颗老鼠屎,一丝灰。
工资极其少的年代,谁都想有点额外收入,郝星的这差事,想抢的人多,韩树林还提出大家一起做,一个仓库一个仓库做。吃大锅饭会养一批懒汉,郝星将这一点看得很明白,去年就上过当,受过骗。
大家一起做,勤快的人做得辛辛苦苦,那偷奸耍滑的跟着一起玩得开开心心。吃亏的是勤巴苦做的,得意的是那些偷奸耍滑的,关键是自己做得辛辛苦苦,还被偷奸耍滑的诬陷,令她极其不爽。
钟英杰不是那个做事最勤快的,但也不是那种把天下人都当傻子的,他为人算是实诚的,也会吃那些人的哑巴亏,但他嘴巴敢说,一点不怕得罪谁,所以也没人敢把他当软柿子捏。
郝星最不喜欢的就是一个来自汉川的女人,民间有种说法,奸黄陂,狡孝感,又奸又狡是汉川。这个汉川女人叫肖光荣,初中毕业没什么水平,不打牌,但一张嘴说东道西,挑事拨非很有一套,成天不是把爹家的丑事拿出来供大家打发时间,就是把妈家的丑事拿出来污染大家的耳朵。
这女人善于在嘴里把自己说得天花乱坠,但实际行动上表现得极其爱偷懒占小便宜,虽然来自农村,还没洗掉脚上的泥。去年一起做事,就是她没把钟英杰的仓库的堆子擦干净,钟英杰气急败坏地指出来的时候,她不仅没承认,反而拉郝星垫底,说那块地方是分配给郝星的。当时钟英杰没吭声,自己擦了,事后,郝星也没解释。
当时不只一个人知道分配给郝星的工作区,但没人给她平反,这件事被她深深地记在脑海中,对这里的人,除了韩树林和钟英杰,都没有好感。
肖光荣是个很贪财的人,听说郝星拿钱出来请人打扫仓库,她跑过来推销自己,郝星冷眼看了她一下,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开了。
用沉默来表示深深的蔑视。
韩树林很不喜欢肖光荣,适时地刺了她一句道:“亏你好意思开口,去年钟英杰的仓库里,明明是你自己没擦的责任区,你推到郝星身上,她当时没跟你计较,但不等于她心里不来气,不记恨。别总以为自己聪明,别人都是傻子。”
“韩班头说的什么话呢?”肖光荣操着她的汉川强表达自己的不耐烦,我都碰了壁了,你在这里火上浇油合适吗?
“能说什么话?当然是人话,把别人都当苕,就你聪明,你聪明怎么不讨人喜欢?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我怎么不讨人喜欢了?”
“你讨人喜欢,求着郝星,她怎么都不把钱给你赚?”
“她给你赚了?”
两人像公牛一般,你抵过去,我抵过来,最多两句就熄火了。郝星懒得理他们,老僧入定般看自己的书,当他们空气。
说粮食部门养出一堆懒汉一点都不假,平日里天天打牌,天天玩,一年最多忙四回,四回最多短短的两天时间就完成任务,但就是这两天时间,很多人都想蒙混过去。人的惰性真是没有最懒,只有更懒,懒惰无极限。
几个懒骨头在那儿磨洋工的时候,钟英杰已经将郝星的仓库弄干净了,拎着钥匙过来,道:“哥,你的仓库弄干净了,走,去检查一下,看合格不合格。”
郝星冲韩班头道:“走,韩班头,您是领导,一起去把把关。”
肖光荣要跟着去,钟英杰将她挡在门外道:“您老人家就别进去了,不然弄得干干净净的地上被您丢一只死老鼠进去,我吃奶的劲就白使了,冤了我没关系,冤了郝星我跟你拼命。”
“这人,怎么说话呢?”
“你管我怎么说话?您老人家太聪明了,我们高攀不上,打不起交道,就不打了。”钟英杰很不喜欢这个假仁假义满嘴谎言的女人,其实他也吃过她的亏。
为了防止别人进来把地踩脏了,钟英杰拉上门,站在门口,像一尊大佛一般,那些有心思来欣赏一下他杰作的人,连忙放弃,往自己的仓库走去。
郝星和韩树林将四个堆子都转了转,韩班头还搭梯子到堆顶上看了。下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