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
“我心中自有权衡。”
“我如果没猜错,长公子说出这句话时,始皇应是且怒且喜且忧。”
听到嵇恒的话,季公子面露愠色。
嵇恒却没搭理,自顾自道:“始皇怒的是扶苏公然顶撞自己,否认自己的政策。”
“喜的是扶苏敏锐的观察到了大秦现在的统治现状,并对其有着清醒的认识。”
“忧的是扶苏涉事不深,没有自己的班底,尤其是缺乏军功,一旦始皇去世,就目下扶苏的表现,根本无法控制朝局。”
季公子拍案而起,神色又惊又怒。
“放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嵇恒,你真以为被判处了死刑,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吗?”
胡亥此刻只觉毛骨悚然。
他本是想让嵇恒来讲一下‘周秦之间的大变局’,让他对天下过去形势能有些了解,但却是怎么都没想到,嵇恒会这么无法无天,不仅不为长兄名称避讳,还诅咒始皇去世。
这是他断不能容忍的。
若是这番话被传出去,他更是会受到不小牵连。
他如何不怒不惧?
一墙之隔。
扶苏也是大惊失色。
嵇恒不尊重自己就罢了,还敢直接诅咒父皇,真是岂有此理。
扶苏阴沉着脸,霍然起身,道:“父皇,嵇恒多次言出不忌,儿臣请令,立即诛杀此人。”
嬴政面色微沉,眼中露出森然杀意。
只是在看向扶苏时,目光微微停顿,最终所有的杀意,都化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凝重,等目光移开时,本有些阴沉的脸色,已恢复如常。
嬴政平静道:“朕已判其死期,又岂能出尔反尔?”
“可是父皇……”扶苏这下是真急了,嵇恒眼下都敢直接咒始皇去世,若是让其继续说下去,只怕会说出更多大逆不道的话。
他为人子,岂能坐视父皇受辱?
然而,不等他再次请求,嬴政便漠然看了过来,平静道:“曾子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朕也是想听听,这将死的六国之人,对大秦究竟是何看法。”
“此人虽言语狷狂,却也不无道理。”
“世上哪有万寿无疆之人?”
“江河不舍昼夜,岁月不留白头,逝者如斯,纵圣贤也不能常驻世间。”
闻言。
“父皇——”扶苏眼睛陡然一红,悲从心来。
他向来不惧始皇的任何惩罚,打他骂他,甚或教他去死,都不曾有任何不堪之感,但突然听到始皇承认自己也会老时,终于是忍受不住,直接红了眼。
嬴政心中长吁一声,拍了拍扶苏肩膀。
并没有再开口。
隔墙。
对于季公子的暴怒,嵇恒并不在意。
现在的始皇,在关中不少人心中,还是同苍天等高。
但始皇是人,是人就注定难逃一死。
他淡淡道:
“就事论事。”
“我不与你争辩其他。”
“或许你认为我在胡说八道,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听到一个消息。”
“扶苏会被始皇派去北疆,与蒙恬共事。”
“到时自能佐证我的观点。”
“虽然那时我已魂归九霄,却也算还了这顿酒肉之情。”
“始皇为扶苏铺垫好了一切,但大厦将倾,又岂是扶苏能力挽狂澜的?”
“扶苏的政见太浅显,也根本不知天下之害,久居宫闱,对大秦的政策了解不深,空谈仁义,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甚至……”
“我之所以被杀,也是为他所害。”
话音落下。
胡亥却是愣了一下,不悦道:“你这完全是血口喷人。”
“你的罪状早已定下,是因诽谤始皇、诽谤大政,跟长公子有什么干系?”
“当初你们伏法,长公子可是亲自替你们求了情,你前面说的那‘黔首未集’,就是长公子为尔等求情时说出的,现在你临死,倒怪起长公子来了?”
“难道六国之人,都这么厚颜无耻?”
大舟已过巨波海,新帆却覆江河前!
隔墙。
扶苏满脸愤懑和恼怒。
他就不认识嵇恒,何谈去坑害他?
这完全是欲加之罪!
他连忙解释道:“父皇,儿臣之前根本就不认识此人,断不可能去陷害他。”
“儿臣属实冤枉。”
嬴政看着神色委屈的扶苏,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继续听下去吧,他的确看出了一些外界没察觉到的东西。”
闻言。
扶苏一下子怔住了。
嵇恒摇了摇酒壶,还剩最后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