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恒沉思片刻,缓缓道:“讲一下改革吧。”
“这是天下形势中最后一部分。”
“也是最切实的部分。”
“春秋战国开始,天下彻底进入战乱,在群雄争霸途中,大量诸侯国覆灭,最终形成七国鼎力。”
“七国能脱颖而出,都有其自身原因。”
“关键就在于求变!”
嵇恒面色如常。
在看到两壶酒时,他就知道,这季公子是已查明,隔墙是真有耳了。
只是他并没有点破。
也无心点破。
他讲的都是形而上的东西。
能理解的人,自然能理解,若理解不了,就算全听完,也依旧是懵懵懂懂。
因为他讲的是周秦大变局之纲要!
诚然。
他可以讲一些形而下的东西。
比如讲怎样提高生产力,或者改良耕作方式,以及让造纸术,指南针,火药,印刷术等提前问世,但最终并不会改变什么。
在天下集权的形势下,趋稳保守会是未来主流,只要风气不变,就算让再多东西问世,最终都会泯然天下。
亦如后世。
火药被用于制造烟花。
指南针被用在风水上。
造纸术、印刷术的问世,并不会促进社会进步,只会让底层受到的压制更狠,也会加速上层对知识的垄断,让天下的愚民、疲民政策,执行的更加彻底。
百家的兴盛,源自天子失官,学在四夷。
随着天下一统,思想一统已成共识,现在民间尚还有藏书,底层人还能求学,等到这些东西问世,朝廷这个暴力武器,将会得到进一步强化,底层也会越发失去话语权。
以至成为真正的愚民。
这非天下之幸。
也是嵇恒不愿见到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世人知晓,这场变局并未结束。
而想真正结束,需要诸事皆变。
眼下只是刚刚开始。
“求变?”胡亥低语一声,兴趣不是很高。
隔墙。
扶苏却心头微动。
“变?”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变法?”
“变国家,变治道,变生计,变民众。”
“变天下文明之蕴涵!”
“只是你想变的未免太多了,大秦这番改变,已让天下沸反盈天,而你想变的更多。”
“不过我也想听听,你对变是如何看的!”
嵇恒收回目光,微眯着眼,一手持酒壶,一手拍着大案,开口道:“周易里面讲过:‘易,穷者变,变则通,通则达’。”
“世上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你我同样在随时变化。”
“人如此。”
“国家同样如此。”
“周分天下,诸侯岂止百数,但不过五百年,天下诸侯就只剩数十,等到战国时,更是只余下十几,究其根本,便是这些诸侯国少了变化。”
“穷而不思变,自会为天下抛弃。”
“秦未变之时,积贫积弱,几被天下瓜分。”
“等到孝公跟商君变法,深彻盘整秦国二十余年,让秦国如同再造,由一个备受欺侮的穷弱之邦,一举崛起成为了虎狼大国。”
闻言。
胡亥端然正坐。
目光十分的庄重严肃。
嵇恒淡淡的扫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道:“秦在孝公商君的变法之下,彻底崛起,一举奠定虎狼之基,而春秋之时,曾显赫一时的郑、吴、越等国,却渐渐泯然天下。”
“何以?”
“就在困于守旧,不思变通,最终为时代摒弃。”
“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
“天下必须要变。”
“若是一成不变,天下就会出事。”
“因而春秋战国以来,各国都在积极变法。”
“各国主动求变的根由,就在于朝廷想控制这边变数。”
“唯如此。”
“才能让朝廷权势不旁落。”
“我并不会讲太多,主讲的还是七国。”
“七国在历史上都有变。”
“或许七国变法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便是图强。”
“图强之下,则因俗而治,因地而治。”
“通过解决各国内部最棘手的问题,继而最大限度的提升实力。”
“其中魏国有李悝变法,楚国有吴起变法,齐国有邹忌改革,韩国有申不害变法,秦国有商鞅变法,赵国有胡服骑射,燕国有乐毅变法。”
“战国七国都有变法变革。”
“从各国的变法中,也不难看出,各国的侧重不同,轻重也不同,因而改革结果也不尽相同,正因为此,才出现了法令异制,各地风俗大为不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