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
他心中还生出了几分警惕。
他问道:“眼下你们已看到石壁,对上面所书文字,可能准确判断其意?”
程邈长吁一声,道:“此人所写隶书虽完全脱离了象形文字形制,但并没有脱离原本的文字历史脉络。”
“辨认不难。”
嬴腾微微额首,他看向殿内站着的其他几名勘字署官吏,目光微动道:“你们也各自去取一份竹简,将石壁上的内容,用秦篆译过来,仔细核实誊写。”
“等誊写完毕,尽数交予我。”
“若是互相之间无异错,我再交给夏老太医。”
“事关救济天下的药方,还请诸位不要介怀。”嬴腾朝程邈等勘字署官吏躬身一礼。
程邈等人回礼道:“分内之事,定尽职尽责。”
他们自清楚嬴腾的用意。
但并不在意。
何况这是药方,就算弄虚作假,最终还需通过夏太医等人验证,唯有验证成功,这些药方才会被收进宫中药经,他们又岂会多此一举?
殿内静谧。
程邈等人全身心沉浸在文字之中。
等勘字署官吏竟皆译完,互相间却有不同之处,在一番争论之后,勘字署众人最终达成了一致。
而后将这份译文交到了嬴腾手中。
这时。
程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道:“宗正,敢问这石壁上的文字是何人所留?”
嬴腾扫了程邈一眼,随意说出了两字。
“嵇恒!!!”
麻沸!
“嵇恒?”程邈在脑海中仔细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他对嵇恒无任何印象,甚至听都未曾听说过,但以此人深厚的文字功底,除非是刻意藏拙,恐早就已为世人知晓,之所以不显人前,多半是恨秦之人。
程邈再度叹气一声。
四下静谧。
夏无且等人埋头研究着药方,程邈、王次仲等人则蹲在石壁前,仔细揣摩着石壁上的文字。
嬴腾等官吏候立两侧。
等待着结果。
不多时。
殿内响起了阵阵低语。
程邈看向一旁的几名勘字署官吏,沉声道:“当初确立隶书,你们就曾多次直言,隶书会牺牲书法的艺术性,但就目前石壁上所书,隶书并不会缺少太多艺术性,而石壁上的隶书,从文体而言,既承了文明大统,又保住了文明创新,已不失为一种新书体。”
王次仲也跟着道:“我等若能悟透其文字构思,或许能大幅减少文字难度,日后行文也会更加标准规正。”
“日后即便以自由体书写,也定能轻易认出是何字。”
“如此……”
“这种字体或将不仅局限为公文辅。”
“也能逐渐取代公文,于书文传播、商旅账务、民众生计等。”
程邈欣欣然道:
“这种方块字体,或成今后华夏文明之旗帜。”
“效用深远,无可估量!”
程邈跟王次仲一生都醉心于文字,因而对这成熟体隶书大为称赞,也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悟性与预见性。
就在程邈跟王次仲心神激动之时,一旁的夏无且却眉头紧皱,他已将石壁上的药方通看了一遍,随即看向宗正嬴腾,问道:“嬴腾宗正,石壁内容就只有这些吗?”
嬴腾点了点头。
夏无且脸色一沉,脸上露出一抹焦躁,急声道:“这怎么能没有呢?”
“这药方不全啊!”
“不全?”嬴腾脸色一变,他伸手将竹简取过,初略的扫了几眼,郑重道:“夏老太医,你可别跟我说笑,这药方当真不全?”
夏无且摇摇头,道:“我并非说药方都不全,以我对药理的理解,前面三副药方应当是完整的,至少从药理来看,是经得起推敲的,不过也还需下去验证,但这最后一副,一定缺损严重。”
闻言。
嬴腾心却悬起来了,他郑重道:“这最后一副药方,大体是医治什么的?还有这最后一副,跟其他三副之间可有关联?”
夏无且沉思片刻,缓缓道:“前三副,以我几十年用药来看,当是调理腑脏、恢复元气的。”
“跟第四副关联不大。”
“但从行医角度而言,第四副药方价值更高。”
“这是为何?”嬴腾问道。
夏无且轻叹一声,叹惋道:“前三副药方,于当世而言,价值斐然,但第四副更甚,以我对药石的研究,如果没猜错的话,最后一副药,恐是跟麻沸有关。”
“此人对草木用药了解极深。”
“从前三副已初见眉目,医术甚至在我之上。”
听到夏无且的话,场中众人竟惊。
夏无且在医家名声很高,甚至被誉为当代‘扁鹊’,而今却公然称有人医术在其上面,这如何让人不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