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看了身旁两人,突然道:“两位,长公子之策,诸位认为如何?”
杜赫扶了扶须,笑道:“我觉得是个良策。”
“各方面都有考虑。”
“执行也只需各官署各司其职。”
“若是此举能成功,对关中对朝廷都大有裨益。”
“我认为——善!”
“善。”张苍沉吟片刻,也点头认同,他说道:“长公子的想法,其实是有些冒险的,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失败的代价,是长公子及朝廷都承受不起的,或满朝大臣中,也唯有长公子才敢这般冒进。”
“若说真万无一失却也未必。”
“此事一旦为外界洞悉,并将此大肆鼓噪,朝廷威望会大为受损。”
“民心丧失,官吏离心。”
“但……”张苍看了看两人,神色微异的道:“长公子之想法,若非详尽告知我等,我们中可有一人意识?我等身居庙堂,对关中之事了解甚多,尚且如此,何况是其他人?”
“普天下,除了我等几人,还有几人能知晓,又有几人能洞悉?”
“只要各司其职,做好各自本分之事,出问题的可能性并不大,等到外界有人意识到,这次的沉船之事恐已几乎要结束了,那时就算猜到了朝廷的所作所为又能如何?说出去还有几人会听、几人会信?”
“然若我等几人中有人暗中泄露。”
“则要另论了。”
杜赫哈哈一笑,不在意道:“张御史言重了,我等为大秦官员,又岂会做此等下作之事?”
“不过长公子这半年的变化确实喜人。”
“若非今日亲眼所见,我也恐是不敢相信,这跟过去的长公子为同一人。”
“过去长公子跟陛下政见相左,跟诸大臣政见疏离,可是让不少大臣都心生不安,毕竟长公子持如此歧见,其影响岂止在一时一事?长公子眼下有了长足长进,实乃大秦之幸,天下之幸。”
正说着。
杜赫声音戛然而止。
他面色一收,朝两人拱手道:“刚才的无心之言,两位莫要放在心上,官府还有事要处理,便先行离去了。”
说完。
杜赫便径直离去了。
蒙毅跟张苍目送杜赫走远。
蒙毅看向张苍,问道:“张御史,你跟长公子关系甚笃,此策真是长公子想出来的?”
“是不是重要吗?”张苍意味深长的看了蒙毅一眼,缓缓道:“只要能达到效果,那就足够了,而且蒙廷尉,你虽刚正不阿,但相对而言,却少了些阅历、一些远识,这恐对你日后多有不利。”
“而且……”
“你真以为这是官吏跟商贾泄的密?”
张苍简单点了一句,便踏着步子离开了。
蒙毅眉头一皱。
他目光深邃的望着张苍远去的方向,眼中露出一抹凝重,低声道:“张苍这是何意?”
“不是官吏商贾,还能是谁?总不能是……”
蒙毅似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
他回头看了眼雍宫,也当即快步离开了。
御史府。
张苍一屁股坐到席上。
他默然片刻,低声道:“长公子所说的计策,应该是出自嵇恒,只是嵇恒真算计的这么深?不仅在算计官府,算计商贾,还将远在千里外的涉间也考虑其中?这未免过于惊人了。”
“善治国者,善于谋势。”
“决胜负者,长于布局。”
“这嵇恒究竟在谋算什么?为何我感觉他实际另有所图,但沉船事件,哪怕还有涉间归朝,对朝廷而言,也只是涉及到中下,除非此事真的闹大,只是为何他会精心谋划这么多?而且这次的沉船之事,他真的没有预想过?”
“或者说早就预料到了。”
“眼下的一切,都是在计划之中?”
“但若真是如此,此人的谋算布局,就过于恐怖了。”
“简直非人哉!”
“只是他究竟想达成什么?”
张苍眉头紧皱,却始终想不明白。
他其实早有察觉。
嵇恒的做事风格,根本不受外界影响,仿佛置身事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无比冷静且冷血的处理,只是这恐怖的洞悉能力,敏锐的判断力,超强的预见性,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他已算博学多才。
但通过扶苏之口,大致了解了一些,却顿感头皮发麻。
张苍摇摇头。
他实在想不到嵇恒意欲何为。
干脆不再去想。
只是想到自己被吩咐的事,张苍的大白脸膛,直接多出了几层褶子。
嵇恒想做什么,他不清楚,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这次摊上事了,想到自己要去做监御史的事,张苍肥白的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张苍欲哭无泪道:“我只是一个上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