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接过碗,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不过……”初二愣头愣脑地问了句,“护法为何突然日日唤我们来喝汤?”
“让你喝你便喝,”八月拧眉同他攀扯,“难不成护法还会害我们吗?”
江令桥、容悦、李善叶三人十分默契地抱肘看向那一排端着汤碗的人,心照不宣地扬起阴沉的笑容。
八月啊八月,难得你对我如此信任——江令桥看着正一心质问初二的八月,不住地频频点头——但愿知道真相后你不会把入口的汤全部吐出来。
初六见他们这般,心里咯噔一下,当即便道:“护法,这汤……难不成真有问题……”
江令桥不说话,而是转头给容悦使了个眼色,让他说些什么。
容悦接过话茬,开口道:“胡椒猪肚汤补气养血、散寒暖胃,当归生姜羊肉汤温中补虚、祛寒止痛,玉石梅楂饮益阴养胃、驱解虚热,二陈汤健脾化痰、祛湿和中。五味入口,藏于肠胃,你们喝了也有好些天了,若有半分不适,自己能不知晓?”
毕竟是行医之人,深得初六信任,一席话听罢,所有的疑虑尽消,咕咚咕咚地一口饮尽,放心而大胆。
只剩最后一个人还没喝了——江令桥看着面前的冯落寒,虽然知道她的答案会一如前些天,却还是开口问了一声:“今日也不尝尝?”
冯落寒摇了摇头,凑上前低声道:“悲台是巫溪的心腹,若她哪日起了疑心要来试探我,我怕会露了马脚。”
江令桥看她的眼神顿了顿:“你都知道?”
为了不让巫溪起疑心,她还特地让忘川谷内外的魔侍分不同时辰来,巫溪若是有心,难不成她也知道了?
冯落寒忙撇清责任,指着李善叶道:“左护法告的密。”
惊得李善叶腾的一下坐直了身,抬手发誓:“此事我只告诉了冯落寒,并未再与旁人说。”
冯落寒一本正经地看着江令桥:“此事我谁也没告诉。”
六月的耳朵很灵:“说什么?什么没告诉?”——却又没有那么灵。
容悦正襟危坐:“他们说碗底有字,没告诉你们!”
有字?端碗的几人开始更努力地往下灌。
江令桥问冯落寒:“那最近巫溪有让你寻我们的下落吗?”
“出逃那日晚上,悲台便收到了搜捕你们下落的命令。不过这几日不必忧心,查探也是需要时间的,我大可以用旁的消息搪塞过去,相思门再多些异动,她也就顾不上成日盯着你们了。”
缓兵之计也不失为良策,一切待伤好了再说,江令桥道:“也好,也好。”
冯落寒看了看眼前的汤,说出了多日以来的疑惑:“护法,掌门寻了多年也未寻到娘子煞的捷径,除去蛊虫真的只需要喝这几碗汤便能解决了?”
“寻常的汤当然解决不了,不过……”江令桥神秘兮兮地说道,“若是在汤中加点旁的东西,可就大不相同了……”
“加了什么?”
江令桥刻意压低了声音:“舍利子。”
冯落寒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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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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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夏峥希望在无所忧虑之下,以卑贱之躯全报国之志。他试想过无数逝去的场景,最悲壮的,是无数的长矛铁剑刺穿他的胸膛,殷红的血染遍甲胄,彼时日薄西山,烟霞烂漫——却也是最美好与最憧憬的。
只不过,幻想存于脑海,不敢让任何人窥见。女儿想他平安康泰,他不忍让她难过;外人想他大势已去,安心做一只朝堂里无所事事的蛀虫便好,竟还妄想再登疆场,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是念想,也确实是妄想,却更是心之所向。
幼年丧父丧母,中年丧妻,女儿是他唯一的牵挂了。夏峥曾思忖着,替女儿将后路安排个干净。
这些年来夏府虽然没什么权势,家境却一直殷实,就是捱到下辈子也足够夏之秋过活的了。宫中的孟贵妃盛宠不衰,在中都又只有她这么一个母家表亲,多少会帮衬一些。
纵然是出了中都,也不会潦倒无依。她江南外祖家是皇商,更是屈指可数的一方富户,但商盛文衰,这么多年来最爱的尽是读书人,偶得这样一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定会欣然接纳。
更何况,秋娘从来都是老岳丈最喜爱的孩子,纵使不说,旁人心里却都明晓。
从前的中都假象平和,眼不见为净,还能规劝自己定心。可是如今,事关存亡之际,纵然他千百般抑制,却也难抵心之所向。不论是战是和,若终究要有人为此牺牲,他愿意只身以赴,成为奠稳朝堂的一滴无名之血。
夜半子时,更鼓声声,四下的人家都早吹了灯歇下,而夏府书房里的烛火还是通明的,夏之秋隔了夜色远远望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晨起时听小厮说父亲天不亮就上朝去了,夏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