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城,时近黄昏,夕阳正烧着天边的云彩,眉痕的新月已经现在鲜红的云缝之中。
“的,的,的”就在此时,街道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街上的行人连忙躲避。
几个信使打扮的士兵,骑着千里挑一的良驹,快速冲进众人视野。府衙门前立刻涌出两队卫士,迎了上去。有人上前拉住马缰绳,有人核对相关文凭,并将累得几乎虚脱的信使搀扶下马背。
元军撤围而走,让泉州城内的人们稍微放松了一点,虽然城门还没有打开,晚上依然要宵禁,但府衙对面不远处的酒楼内,比往日还是要热闹许多。
三三两两穿着长衫的读书人,坐在酒楼内靠窗子的矮几旁,一边喝着淡酒,一边交流着道听途说来的“最新消息”
他们都是各家报纸请来的“执笔”将天南地北的新鲜事综合成文,就是他们谋生的根本。当然无论什么消息都没有从府衙里流传出来的消息更重要,泉州府陆陆续续发布了种种涉及到国计民生的大新闻,使这里成为了各家报纸的焦点。谁能抢先一步把最详细,最准确的消息刊发出去,谁家的报纸就能多销几成。
虽然办报纸没什么利润,可集腋成裘啊。况且报纸销量到达一定数量后,就可以向泉州安抚使陈复文申请“教化”补贴,那可是一笔大数目,无论报纸的主要内容侧重点在哪方面,只要报上去的销量经得起查证,办报纸的本钱就全回来了。
况且随着报纸销量的增长,还可以多招揽一些婚丧嫁娶的声明了、商品打折的通知了。加上一些道家增高水、佛门大力丸什么的告示。虽然仗些东西眼下在报纸上还成不了大气候,但总归能给东家带回些外快来。各位“执笔”们的腰包,也会跟着鼓上几分。
所以,平素里,各家报馆都派有专门的“执笔”紧盯在府衙门前。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门前那几块告示牌贴上了新的邸报,或者府门里有负责消息的小吏出来,立刻就把消息传回报馆。再经过推理、润色、演绎,然后以最快速度印成文字,在第二天天亮之前分发到报童手中。
没钱的闲汉,卖苦力的码头搬运工,也可以聚集在底层,在临街的铺面租条板凳,沽上两碗粗酒,点上几碟子盐水田螺,边糊弄肚子,边天南地北的胡侃瞎聊。
“唉,元军这回是暂时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这担惊受怕的日子啥时是个头啊!”有人打着哈欠说道。
“是啊!元军肯定是粮草不济,兼之盛夏马上就来,鞑子对气候也不适应,所以才撤围而走。这回在泉州城下吃了大亏,卷土重来的时候定然更加凶狠,唉。”一个中年人装出高深的样子,捋着胡子说道。
“早知如此,还不如降了元朝,也省得过这担惊受怕的日子。”角落里,一个声音传来。
无数双眼睛向那个角落望去,入眼是一个穿着打补丁长衫的落魄读书人,摆着一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一文钱两大碗的粗酒,说着冷言冷语。
“我说你这个人眼界咋这么短呐,还读过书呢,文大人说过,咱要为了不当奴隶而战!”距离读书人不远的另一个声音大声反驳道。
“呸,亏你还读过圣贤书。连点羞耻也没有!”一个包着胳膊的光复军伤兵走了进来,指着读书人的鼻子骂道。“等鞑子睡了你女人,抢了你的财产,砍了你的狗头,你还这么说?许大人说过,为了咱百姓不给鞑子当奴隶而战。听清楚没有,是所有百姓。包括你,也包括别人。当年老子要和你现在一个念头,你他奶奶的早给人祭刀了!”
他的话赢得了满堂喝彩,为了不做奴隶而战,新复军训练时喊的一句口号。
穿长衫的读书人把身体向角落躲了躲,避开退役老兵的手指,喃喃地说道:“你,你,辱没斯文。什么奴隶,圣人云,若使天下安定,必使贵役贱,上役下,贤役不肖”
“我看你就是最贱!”伤兵拎起读书人的脖领子,大声骂道。
“算了,算了,好鞋不踩臭狗屎!”眼见要在自家酒馆发生斗殴事件,掌柜地赶紧冲出来,抱住伤兵劝架。“军爷,您消消气,他们这种人,你越理他,他越觉得精神。像躲狗屎般别理睬他,他早就消停了!”转头冲着店小二喊道:“还不快点给军爷上好酒好菜。”泉州城里的人都知道光复军中薪饷优厚,而且对人和气,公平买卖,从不欺人。
府衙大门一开,有几个小吏模样的人满脸兴奋地走了出来,把数张告示贴在警戒线外的邸报栏内,然后四处前去布置,十几个兵丁在门口开始挂起了大红灯笼。
片刻前还热闹的酒楼里立刻冷清了许多,邸报栏围满了人,识字的不识字都在伸长脖子观看。
“各位,各位,什么事情啊,哪位读书的给念念,让我也长长见识!”一个焦急的声音喊道。
“从今夜起,宵禁取消。还有,还有,光复军占领兴化!”有人兴奋地喊道。
“哦”
“光复军攻取福州,新附军阵前起义,擒获宣慰使王积翁。”又是一个声音喊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