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问题。”
“他是没办法。”
“没办法?”
载壦将酒杯端起来,端到视线平齐的地方观摩着,“父皇是亘古少见的天纵之君,这么多年下来做了多少事?张璁既为首辅,他自然也是差事不断,可这些差事他得用人去办。他能用什么人呢?”
梅怀古似乎有些明悟。
载壦继续,他语气轻松,仿佛已经看穿了,“用清流嘛?呵,余侍讲这些人都耻于与其为伍。所以他只能用那些有能力、但品德略有瑕疵的人。等时间一长,张璁其实也就与这些人结为一体了,他若因为属下贪财而严厉处置,那人心必散,人心一散,父皇又是只看结果的人,张璁做不了事或是办砸了事,必死。反倒是维持着把事办好,下场还不会那样悲惨。”
梅怀古大为震惊,“所以……你才说张璁没有办法。他纵容默许,还能拖得几年,他要坚持不许,朝中则早无此人了。”
“我不明白,这道理有这么难么?他控制不了自己的人,总会爆出大案,不过是时间问题。而揽权独断,也是为了延缓出事,不得已为之。至于说他不知晓这件事……”
载壦没说出这句话,但其实也在他的心中:
父皇是什么人?
能跟着他当几年首辅的,又会是什么人?
你们这帮饭桶瞧不起谁呢?
搞不清楚状况,满脑子都是要去拆老三的台,好事都给办砸了。
请父皇明察!
到正德二十年,有些老人离开了朝堂,还有些人甚至离开了人世。
王鏊只是其中一个。
张璁之所以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除了顶着一个最会给皇帝办事的头衔以外,还有个好运气。
就是杨廷和始终没有起复。
正德十一年,杨廷和激烈顶撞天子,惹得龙颜大怒,事后在王鏊等人的斡旋之下,天子总算在气消了以后将他从大牢里放了出来。
但并未同意让他再入庙堂。
朱厚照的考虑有两个。
其一,杨廷和和其他人不一样,这是他的潜邸旧人,是他从弘治十一年就招揽的心腹,按道理说,年头久了,总该是有些感情的,不至于一朝翻脸。
可也正是因为年头久,当他顶撞的时候,朱厚照才更加愤怒。
如果是不知道哪里跳出来的御史聒噪几句,朱厚照倒不会与其一般见识。可他呢?多年的君臣相处,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当这个皇帝是昏聩还是不昏聩?
其二,正德十一年时,朝廷清理的江南大案,引起了清流激烈反弹,使得皇帝重新调整自己的用人思路。张璁、王琼、张子麟等一票人马粉墨登场。
杨廷和是王鏊一样的老派人物,他过时了。
之后的几年间,再把他搬出来放在张璁的前面,实在没有意义,治国的思路也显得不伦不类。
而这当然也是更为根本的原因。
王、杨两人一走,张璁终于凭借推动天下清田令坐上了首辅的位置,至此也迎来他意气风发的这几年。
当然了,踩着尸山血海上去,肯定是骂声一片。
而且他登此位时年仅四十四岁,是先前众多宠臣都不曾有过的际遇,也容易遭忌。
但他并未辜负皇帝的重信,否则又凭什么立足朝堂。
正德十三年天子改革大明南洋公司,张璁鼎力支持,之后征讨叶尔羌,张璁作为首辅居中调度,全力备足粮草。
可以说,正德皇帝勤政不假,但这几年并没有特别困难,因为很多事都是张璁替他做了。
除了会办事以外,张璁也如机器一般勤勉。
似移民入川、移民入台、推广新疆种棉,振兴棉纺织业,推动科学项目的历年评选,确保三司会考顺利举办,且其制度一年较一年完善,帮助皇帝设立田长制,严格防范宗室、宦官侵占田亩,限制土地兼并,甚至是这几年对宗室的迁移……
这诸多事项之中无一不见他的身影。
而做事的过程,实际上就是权力扩张的过程。这一点在现代管理学上也有明证,比如一个企业要用一个核心员工,你让他干的项目越多,自然而然的给的权力就越大。
张璁也得用人。
防范土地兼并,他要派自己的心腹,
组织三司会考,他得让人盯着,
推动棉纺织品出口,他也得找个得力之人……
如此才能和皇帝禀报出个一二三来。
朱厚照又是很有政治敏感性的人,你不可能前脚用张璁,后脚找个给他添乱的办事之人吧?因而用人的权限必定要下放,有时候就得用他推荐的人。
这是政治和权力运行的内在逻辑,
与张璁这个人是什么性格没有关系。
载壦所看到的就是这一点,至于说有些龙鳞摸不得……清流渐退,朝堂上涌现了一大批道德底线不高的官员,出事大概也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