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兜来转去说了一通,蓦然一脸认真地问道:“小哥哥画画时难道不高兴吗?”
李庭樾骤然怔愣在那厢,他没想到自己竟教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孩子给问住了。
是啊,他画画时高兴吗?
大抵是不高兴的。
因着他每回都会担忧,若这次还画不好该如何是好,常是夜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身为皇长孙,李庭樾打生下来便受尽了无数褒奖,人人都称颂他天资聪颖,可唯独在作画这事儿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可越是挫败,他越是不服输,越是一门心思想要得到先生的认可,就这样钻了牛角尖。
李庭樾一瞬间豁然开朗,连眼前的春光都变得明媚起来,“你说的很对,我终于明白先生为何不收我为徒了,因为我用心不诚,并非真的因着爱画才去作画的。”
他垂首看向岁岁,“从未见过你,你叫什么,是哪家的姑娘?”
听得眼前眉眼漂亮的小哥哥问自己的名字,岁岁乌溜溜的大眼睛刷地就亮了,她像是等待这话已久,迫不及待道:“我叫林意斓。”
她兴奋不已,“小哥哥,你可是除了爹爹和曾外祖母头一个知道岁岁名字的,连娘都还不知道呢……“
“林意斓?”李庭樾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面上显露出些许诧异,“你姓林,莫非是安南侯的女儿!”
“嗯。”岁岁重重点头,骄傲地抬起脑袋,“岁岁姓林,和爹和二叔一样。”
说罢,她问道:“小哥哥想好要画什么了吗?”
“嗯,大抵有了头绪……”
此时,不远处,跑来一个宫人,同李庭樾福了福,“殿下,太子殿下那厢召林姑娘回去了。”
岁岁听懂了这话,冲李庭樾挥挥手,“岁岁要走了,小哥哥再见。”
李庭樾颇有些不舍,“你还会再来吗?”
他好喜欢这个小妹妹啊。
岁岁嘟嘴想了想,摇摇头,“岁岁也不知道,爹爹带岁岁来,岁岁才能来。”
“那几日后的游湖你会去吗?”
“游湖?”那是什么,岁岁不知道,她只问,“游湖好玩吗?”
“嗯。”李庭樾肯定道,“很好玩,那里有碧波荡漾的湖,苍翠的山峦,很适合作画。”
听得“作画”二字,岁岁一下便心动了,“那岁岁跟爹说,岁岁也要去。”
“那我们几日后再见。”
岁岁“嗯”了一声,由宫人领着往太子寝殿而去。
李庭樾遥遥望着岁岁的背影,再转而看向桌案上的白纸,不再因绞尽脑汁而觉得痛苦难当。
他望着眼前的芍药花丛,
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蝴蝶在其间穿梭飞舞,花香浮动,令人心旷神怡。
李庭樾阖眼沉浸片刻,再睁眼,手便不自觉提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勾勒出眼前场景。
他唇间含笑,心内腾升起止不住的澎湃,他已许久许久不曾有过这般感受了,他想作画,而不仅仅是为了作画。
李庭樾太过全神贯注,以至于身后站了一人,欣赏起了他的画作都未察觉。
只看了一眼,沈澄双眸微张,旋即面上浮现淡淡笑意,“殿下似乎终于摸到了些许要领……”
李庭樾这才反应过来,忙搁下笔,对着沈澄恭敬地施了一礼,“见过先生……”
骤然得到了他期待已久的夸奖,李庭樾却并未有想象中的高兴,反是涨红了脸,他实话实说道:“不瞒先生,其实……学生并非自己领悟,而是受人点拨。”
“哦?”沈澄好奇起来,“也不知是哪位高人?”
“不是高人,是个……孩子。”李庭樾似觉得不好意思,支吾半晌道,“是安南侯的女儿……”
沈澄微一挑眉,他已接连两日从旁人口中听见此人了。
安南侯的女儿。
他倒真有些想见见这个孩子了……
出游
每年春末夏初, 永景帝都会带着妃嫔,群臣及其家眷赴京郊行宫围猎游湖。
这是大晟历朝历代的习俗, 此时天还未大热,在山水间泛舟赏景,任湖风拂面,再惬意不过。
穆兮窈和岁岁作为安南侯府的家眷,自也跟随林铎林铮一道前往。
前往行宫的队列从最前至后依次是永景帝,太子及几位皇子,皇亲国戚, 群臣, 后宫妃嫔及臣子家眷。
天不亮,穆兮窈便抱着睡眼惺忪的岁岁同林铎一道赶赴宫门,一番繁琐的仪式过后,这行队伍浩浩荡荡驶出了京城, 直行了两个多时辰,方才抵达山脚湖畔的皇家行宫。
起得早再加上赶了这么久的路, 众人皆有些疲惫,尤其是太后,毕竟年事已高, 甫一下了马车,就被沈嬷嬷扶进了寝殿歇息。
永景帝亦命身侧太监总管传话, 让众人先各自歇晌休憩, 或四下活动,至于这狩猎游湖之事,则安排在后头几日。
穆兮窈带着岁岁, 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