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饭?”
裴凛山抬了抬手,尚且温热的指尖擦过顾星陨的眼睛,“嗯,带你去超市。”
就在两个人打开车门准备离去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两人同时回头,愣了愣。
“爸!爸!爸爸!”
身材高大的少年发出绝望的嘶吼,他奋力抓着顾云成不让人带走,从抱到拽,再到扑倒在地拉扯,大量的法警上前制止,又因不敢伤人而摁不住他,不少的顾家亲戚围了一圈,七嘴八舌的,都在劝。
“顾斌,顾斌,听话,听话!”
“哎呀你这个孩子,快快快松手,以后还能见着你爸啊。”
“顾斌,乖孩子,松了吧,松了吧啊。”
“爸,爸……”
顾斌哭得满脸通红,明明是个一米八几的高大男孩,此刻却像个鸡仔一般奋力护着自己的父亲。
顾星陨搭在车门上的手一瞬间抓紧。
这一幕,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当年他的复刻。
这么多年过去,虽然顾云成本人坏到透顶,但他对自己带在身边的亲儿子顾斌,也是实打实的宠爱。
而且,在他犯下的那么多桩罪名里,顾斌的确是干干净净,毫无参与。
一直到今天法院的判决下来,顾斌都不相信自己那个温文尔雅的父亲,会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
他被保护得太好了,关在校园的象牙塔里,或许有点儿莽撞有点儿傻气,有时候还有点目中无人,但大体来说,他也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青春期少年。
顾星陨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看顾斌最终被拉开,被长辈们搂在怀里,哭得几乎要晕过去。
顾星陨走神了一秒,想起来,“我记得他今年高三了。”
裴凛山倒没想那么多,只是顾星陨没动,他也就站着没动罢了。听到顾星陨说这些,他便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会学会自己面对的。”
顾星陨叹了一口气,趁那边还在处理乱子,没人注意他们时,转身上车走了。
后来……后来便是很平静美好的后来。
顾云成所犯下的诸多谋杀案中相关人员陆续落网,因涉及顾氏机密,这些案件的处理大多十分隐蔽,并没有被披露给媒体。
之前喧嚣尘上的各种绯闻渐渐随着时间被人们忘记,连带着曾经名声斐然的影帝江远道,也逐渐在人们的视线中淡去。
没有人知道,作为顾云成谋杀案中唯一的脱逃者,江远道已被列为a级通缉犯,始终没有落网。
对此,裴凛山不是没有过担心。
他不是很赞成当初顾星陨答应秦洵的交易,尽管秦洵是砝码是很令人动心,可是江远道万一成为下一个顾云成,对顾星陨依旧有着不小的威胁。
顾星陨却不是很在乎。
对他来说,他的死敌只有谋杀了他父母的顾云成一个而已。即便江远道在后来的几次案件中出了点力,但他毕竟不是主犯,就算送上法庭,也就是几十年牢狱。
更何况,他不认为江远道有顾云成的能力。
裴凛山本还想再劝,顾星陨则是猛力将男人的西服领带往自己这边一拉。
距离瞬间消失,双目对视之下,原本还喋喋不休的男人一下噤声。
“躲躲藏藏的逃亡生涯不一定比牢狱好过……而且,秦洵的定位已经显示他们在国外,只要入境,就会响警报。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
身高的差异让裴凛山半躬着身体,此刻他的领带还被顾星陨牢牢拽在手里。
“我在想……”
裴凛山的目光下移,又很快回到青年表情不耐烦的脸上,艰难地开口,“你快勒死我了。”
说完,他用力握住青年的手,手指包裹着手指,一点一点地解开自己的领带。
顾星陨被男人的目光烫到,想松手,但最终也没能。
再之后,随着领带落在地上,衬衫和西服也一件一件被丢了下来。
他们之间的争论,彻底结束。
—
顾云成被正式枪决的那天,裴凛山陪着顾星陨去了一趟墓园。
或许是为了配合他的心境,那一整天,安京市都下着绵绵的细雨。
顾星陨双手抚着冰凉的石碑,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这么多年来的亏欠一并补回来。
他已有八年未曾踏足过这里,此刻大仇得报,才有了底气,在裴凛山的陪同下过来看望自己的父母。
好在人已虽不在,石碑上的照片里,顾云天夫妇的面容始终温柔,他们各自微笑的样子,已经永恒地定格在这里,不再会变老变丑,永远地活在最好的年岁。
顾星陨就这样静默地站了十分钟左右,才开口:“爸,妈。”
他顿了一下,将冒头的酸楚情绪压下去,才继续说道:“我是星陨。”
说完,他抿了抿唇,明明心中有千句万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