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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他的(1 / 3)

张副官的汽车开走之后,红砖楼外一时再无动静。这里短暂地成为过戏迷、影迷的圣地,然甜辣椒要嫁给吴将军这事不胫而走,迷她的觉得遭了骗,自不再来了。但是总有执着的,比如这会儿,从草丛里显出身子来的,一个是金萍,另一个是阿甫。

金萍脸色白煞煞的,道:“那人怎么有些眼熟?”

阿甫说:“那是张副官,才刚到将军身边的。我认得的。甜辣椒房里那个人是张副官么?甜辣椒怎么看着像是没……”

金萍一个眼刀杀了过去,阿甫不敢再说话。然而金萍也觉得确实模糊看见二楼那阳台往里,朦朦胧胧两个人,前面那个一身肉色,不像是穿了衣裳,但又有纱帘起起伏伏搅扰,也看不真切,原还在想呢,突然就见张副官下来了。

阿甫虽怕金萍,这会儿却真是得意的,说:“你看,我没骗你吧?甜辣椒果就住在这里的!”

金萍没应。阿甫又道,“我们走吧?刚溜出来时,蒋嫂子像是看见的,幸好这里离得也不远,我找黄包车再拉你回去啊?”

阿甫说着便趿着鞋跑出去,金萍只是绞着手指,一步叁回头地望那阳台,这时忽而看见穿着一身葱绿旗袍的美人到了阳台上,一抬眼,不正是甜辣椒么!原该激动的,可这时金萍却紧张,甚至惧怕起来,又如同做了贼般的心虚不已,便也伏低了身子跑走了。

那边小月季把新泡的茶并茶点心,一起送到了阳台上。甜辣椒随意斜在阳台椅里,闻见了茶香便道:“什么茶,好清香。”那透透的玻璃杯中浮着一针一针茶叶,翠绿清爽,随小月季的动作而左右舞动。

小月季道:“姐姐,这是前日将军送来的,新得的雀舌,刚刚我也给张副官泡了喝的。”

“我倒忘了。”甜辣椒小口啜饮,配上小月季才刚做得的绿豆糕、糯米烧卖,吃了个半饱,“这还没到中午,我已吃饱了。人家都是品茶,我却是吃茶,倒也算得了古韵。”

小月季见甜辣椒两腮粉红,因吃了东西而显得略略有些热,把领口的一枚盘扣也给解开了,那琵琶扣左右分开,倒显洒落。看得出来,甜辣椒心情不错。

“张副官想必也是渴极了,把那茶饮尽了的。”小月季道。

甜辣椒不语,但那眼梢飞向了小月季,小月季被看着看着,慢慢低下头去,忽而又粲然一笑,说:“姐姐,叫我怎么不好奇呢?”

良久,甜辣椒将所剩的半块绿豆糕也叉着吃了,又将杯里留的几口茶喝了,拭了嘴,才说:“今日无事,你坐下,许你一桩桩问来。”

小月季闻言沾着椅子坐了,说:“也不知该从哪里问,只是一件,姐姐也太便宜他了吧?何以至此呢?”

甜辣椒道:“你怎么知道我便宜了他?”

小月季说:“我虽然笨,但给我时间细想,也还是能想出个子丑寅卯来的。姐姐不让我铺床迭被,也不让我伺候穿衣,早先还洗了澡,扑了香粉……姐姐,将军有时也不见得有这样待遇。”

甜辣椒却笑开了,笑得眼里晶晶亮亮,半晌才能言语:“叫你坐在外面等着,你就在想这些呢?怕不是独自演了一出孽海记,是色空思凡呢?”

“姐姐!”小月季红了脸,“我是为着姐姐担心,万一叫将军知道了,岂不是白白落了个罪?”

“你我不说,将军他又怎会知道?”甜辣椒见小月季是真的担了心,脸上又白又红,安抚她道,“月儿,别担心,我都有数。一个人堪不堪用,得试的。男人尤其歹毒,不以本性试他,怎么能窥见他品质一二呢?以往你总听过,‘天将降大任’那话吧?我这就是先苦其心志,看他顶不顶得住,又或顶不住,他会怎么反应,有没有露出乖戾来?会不会推脱了责任?这桩桩件件,于我而言,这么试,是最好的。”

小月季道:“这么说,姐姐并不信任他呢。”

“你跟一个人只见了两面,能信任他到哪里去?更何况,他本就是那边的人。须得更加谨慎呢。”

“既如此,姐姐此后还要劳其筋骨吗?”

甜辣椒站起来,袅袅伸个懒腰,又解开一颗盘扣,道:“放段牡丹亭来听听。我再眯一会儿。”

小月季拣出唱片,道:“这里有几折,姐姐要听哪一出?”

“随你。”

唱针落下,小月季拉起窗帘,房里暗了下来,唱盘里的声音便有些如梦似幻了,甜辣椒很快就半睡了过去,思绪却还有一点点清醒的,听见那头唱着“情根一点是无生债”……

张副官那天下午什么事也没做,只是照着甜辣椒开的单子,满城采买。单子写得琐碎,品类繁多。一时是城北的咖啡汽水、一时又是城东的珍仁堂的制黄精、到城西的食品商店买香肉松和华山松子时,都只剩了一点,最后到城南的妇女商品店买蔻丹、手帕、丝袜等细小之物时,他已满头大汗,商店里的售货员十足将他当做了个妻管严。傍晚,张副官终于回了乘龙里,才回家歇了歇,又想起那高跟鞋还没有去取,洗了把脸又赶忙地去了,他记起那鞋匠睡得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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