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定会有许多勋臣去拜访你,这回可以转述朕的意思。”
“……臣听着。”
“勋戚应当是朕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听话才是真的忠。”朱厚熜边走边说,“谁家若还曾被什么人联络过,说过什么,撺掇过什么的,朕只给一次机会,赶紧呈奏上来。如若是被查出来的,夺爵只是最轻。”
崔元只能轻声回答:“臣记住了。”
朱厚熜缓缓走在前头,崔元看着他的背影。
张伟说他对待勋戚苛刻,这就是标准完全不同。
这也会是这一场新法之乱里最朴素的冲突所在。
勋戚也好,官绅也好,太多人认为自己在如今的秩序里享受着优待是理所应当的。
现在,皇帝要给天下重新立规矩。
定例该是多少粮饷,武将就必须实发下去。按律该承担多少赋役,谁也别想着逃掉。
理当如此吗?自然理当如此。
可这背后,始终还是那私欲啊。
私欲之下,该有多少人不甘心旧制被这样打破?以后又如何保证这规矩能执行下去?
崔元不觉得会有很好的办法,只知道皇帝恐怕正走在太祖行严苛之法的路上。
紫禁城里一片宁静,但狂暴的一场新旧之争要开始遍地白热化了。
京城的这场变故也开始往外扩散,天下许多人的谋划再次被迫更换节奏。
镇远侯顾仕隆的请罪疏、靖安侯孙交请奏暂留湖广的奏疏在进京,锦衣卫派往南直隶与浙江的缇骑、前往各地给藩王勋戚宣旨的人马离开了京城。
从现在开始到万寿节,将是决定大明未来走向的关键半年。
铲杨廷和祖坟!
各地藩王今年万寿节入京为陛下及皇嫡子贺,这道旨意倒是简单。
大明藩王,无诏不得入京。而这一次,皇帝诏令各地藩王一齐到京,不论亲疏远近。
诏令传到楚王府之后,楚王朱荣氵戒顿时就病了。
他是真给吓病的。
当然,也正是因为他病了,所以儿子、弟弟、楚藩近亲能够来探病。而女眷在侧,王府属官不方便停留在王爷卧房。
“实在是昔年旧事重演!”朱荣澯眼里不甘之色十分浓郁,“昔年建文君在位,也是二三佞臣蛊惑着新政、削藩!”
“咳咳咳……”朱荣氵戒吓了一跳,“不可……不可妄言!”
“王兄!广东新法,税课司何等重要?且不说税课司,那清整水利、清丈田土,王府就算不用像官绅那样承担赋役,可一来一回,今后会短多少收入?再说了,宗室俸禄折色惯有先例,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再减俸、折色更多?”
在洪武朝一开始,宗室俸禄是全额给的。但到了洪武朝后期,其实就已经出现过半给粮食半给宝钞的情况。
正统十三年,有藩王请奏全支本色俸粮,户部给挡了回去。
弘治三年,又有大批宗亲请奏全支本色俸粮,户部依旧给挡了回去。
如今,是亲王折色一半,而郡王以下,则有折色六成甚至七成的。
宝钞刚出来时,一贯宝钞能值一石米。永乐年间,十贯宝钞才值一石米。现在,更不用提了。
朱显榕愤愤不平地说道:“将军或县主以下,年俸不足四百石。折色之后,实发之粮不足两百石,阖家都靠这点俸粮过日子。若遇积欠,宗室又不许离开封地、不许自谋生路,将何以存?”
此刻,他是把一个繁荣的宗藩中历经百余年积累下来的大量底层宗室来说事了。
大明对宗室的限制确实多:只能呆在封地,出游都需要得到特许;不得参加科考;不得谋生;不得结交官员……
可对于每一宗藩的亲王来说,手中掌握的资源还是不少。
首先就是分封就藩时获赐的禄田,按例来说这些田地由地方官府代为打理,只是每年收上田赋之后就算在地方存留粮里,然后给王府宗室发俸。
此外,各王府都有就藩时及之后请赐得到的明面庄田。这些庄田都是免赋的,因此王府将这些庄田租出去,只要定好了价格,愿意租的人就很多。
至于像武昌税课司这样额外的特殊资产,那就又是另一码事了。
朱显榕说那些底层的各种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及郡君、县君生活很难,那是因为人家是真的只能靠俸粮。
若论宗亲,每一藩每一代的亲王才是他们的宗主。但王府的各种其他收入,又怎么会分到这些底层宗室手上?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朱荣氵戒现在根本不关心这些,他只是有些慌乱地问:“万……万寿圣节……怎么办?”
他实在不知道奉旨入京之后,会遭遇什么。
朱荣澯和朱显榕都沉默了。
难道还能抗旨?
“可恨!”朱显榕看着身体日渐不好的父亲,心里对于这个王爵能不能顺利传到自己手上更加担忧,“昔年方孝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