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继续交待着细节,比如糊名之后,现在誊抄好的答卷外面都区分了序号,是那新的数字。评分时,每个人都要在印好的表格上先抄写好该考生的编号,然后在各题下给出分数,最后收上来统一汇总。
在考生们见到那一串数字之前,现在是进士出身的阅卷官们感觉到头昏眼花。
“以诸位之才,区区十个数字,熟用不在话下吧?”杨慎指着另外一间屋子,“内书堂的小公公们,要做的可是所有举子、所有同考官的评分汇算。”
“……总裁放心,不会出纰漏。”
杨慎行礼:“拜托了,我再去巡视一下考场。”
等他出去后,同考官里有以前就和杨慎熟的,此刻只能先拿起毛笔练习着阿拉伯数字,嘴里嘀咕着:“杨总裁去了一趟广东之后,判若两人呐。”
接话的也是老资历的翰林学士:“主考只一人,担子都在他肩上。会试本容易出岔子,新封的南海县爵,太子宾客……今科会试考试一改,总会有落。诸位莫忘了,举子们还可以去礼部请得一卷,知道你我谁给他的哪道题评了多少分的。”
话说出来,其他人都面露难色。
得罪人的事啊!
同考官之中,也有已经被调回京、在吏部担任郎中的正德十六年状元费懋中。
现在听着同僚们的议论,他想着自己伯父的话:皇帝只用了这个法子,座师、乡党的苗头被摁下去不少。考官既累,又算不得对谁有提携之功,以后这会试主考、同考,怕是慢慢都要以低品官员充任,走一道筛选流程罢了。
而到了殿试,自然是天子主导。
费懋中深以为然:想着后面半个月“暗无天日”的阅卷生活,他实在头痛。
……
就在会试继续进行的二月十五,又一期《明报》刊行。
这一期的头版头条,味道扑面而来:《耕种七要与沤肥四法:把重农落到实处》。
“伴驾记者”赵廷松形象生动地记录了皇帝以天子之尊亲自关注农家耕种经验及沤肥经验,屈尊纡贵召问老农、粪商了解情况的事迹。
而后,则是来自皇明大学院农学院供奉、老农和肥料大佬们的专业建议,同时结尾则点到这篇文稿将刊印数万份发至各县,祝愿今年大力推进农家铁农具普及和宣讲这些宝贵经验后,嘉靖五年会迎来一个丰收之年。
已经进了考场开始考,要不然,看到皇帝关心实务到了这种程度,不少只知埋头苦读、不明实务的考生只怕会双腿打颤。
但更多人关注到了第二版的消息:军务会议、五府、兵部的联合公告,新的《武举法》颁行。
武举早已有之。自唐代创立以来,武举就没有退出过历史舞台。唐朝武举考试更重“武”,宋朝武举则多了“程文”这偏文的一关。
而明朝武举,直到土木堡之变后的天顺八年才定下来。一开始,并不定时,经常停考。弘治七年,才定下来六年一考。弘治十七年,又改为三年一考。
明朝武举也有会试,时间定在文举会试后的次月。但是,明朝武举到现在还没有殿试。
而“武进士”们每月俸禄最高也才三石粮,远不及文进士们的待遇。弘治十七年,一共才录取了三十五人。正德年间倒是多了些,每次有五六十人。但是考试更重谋略而轻武艺,武进士们出现真正将种的概率很低。
现在,文举人们的会试还在进行,关于武举的消息公布了出来。
首先就是军务会议和五府在武举上走上前台,不再只是兵部来主持武举会试。
其次,今年武举会试推迟至九月举行,而各省也将于三到五月间举办武举乡试恩科,再选拔一批武举人。
时间推迟、开恩科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方面是另一个重磅消息:武举将开殿试。
武举也终于有了殿试,武状元和武进士们的待遇也大大提高。
首先是考法:武举考试重武轻文,谋略,到兵学院再进修。以后定例每三年九月举办会试、十月举办殿试。
其次是授职:以京营将官身份,在皇明大学院兵学院学习、练兵三年,而后可从正五品千户起到正四品指挥使不等授职。
最后是待遇:俸禄提高不说,往日的兵部赐宴,改成了天子于武英殿赐宴。
军务会议针对皇帝给出的大课题,交出来的第一个答卷是储备将才。
但更多知情的人还明白:这个举措也有应对地方卫所改制隐患的用意。
武英殿内,顾仕隆正在传授经验:“地方卫所,情形如何诸位皆知。今年此举,首重在于由五府督办各都司卫所,分化将卒。以武举一事为准绳,为改制铺路。”
有了这个新规矩,普通军户出身的军卒是欢迎的。只讲武艺,出头机会自然大增。
但这个新规矩的后续,现在还没公布,只在军务会议上作为机密被知晓。
那就是:各军中上层军官,将来都至少必须有武举人身份。世袭之武将若无武举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