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都一致同意,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这里面还有文章。能在国策会议上暂时也不说透的,除了出于保密、惑敌等原因的军务,还能是什么?
军机要务,是独立于国策会议许多常规议题的。国策会议上席位扩大了很多和军务会议、国务殿设立之后,朝廷正由以前的国策会议一个中枢,变成了皇帝统领下的数个中枢。
参策,渐渐变成步入这些中枢其一的一个平台。
现在是没这个资格知道一丁半点消息的张文锦以死相谏,像他这样的,这些天来并不是第一个。
张文锦像是来真的,他已经憋了太久的火。
朱厚熜看了他一阵之后,慢慢沉下了脸:“这决议不会改,如何死谏?什么叫诸公贪位媚上,你不妨把话讲明白一点!”
张文锦本就脾气不小,尤其现在认为自己一心为国为君,没有半点错处。
听到这里,他气得胡须都抖起来:“陛下继位以来,勤勉视事,实在难得明君。如今方才嘉靖六年,大明国未富,兵不强!内忧外患仍在,却闻乱命纷纷!”
而后老泪纵横:“死谏就是死谏!陛下既不收回成命,但以老躯为鼓,激天心之慎,唤忠臣良知!臣这就把话讲明白:开元盛世、安史之乱,皆在玄宗治下!陛下连盛世都还没造就,何以这么快骄矜拒谏、刚愎自用了?”
明明白白喷皇帝的,又多了一人。
朱厚熜叹了一口气:“张文锦虽是一片忠心,然是非不分,性情激愤,这犯上之罪,朕念你在大同劳苦之功,就不多计较了。传旨,暂不授新职,与其他死谏之臣一道去西苑住一阵消消火吧。”
“……其他死谏之臣?”张文锦倒是愣了一下,毕竟他刚才喷过了,诸公都贪位媚上。
看来朝廷上还是有忠臣啊。
但皇帝居然把大家都关到一起了?
于是他更悲愤:“陛下既认为臣有犯上之罪,治臣之罪便是!臣巡抚大同,宣宁五堡既未筑成,更有去岁北虏劫掠朔州之过,臣羞于称功!”
朱厚熜还没说什么,门外又有禀报:“陛下,户部右侍郎杨慎请见。”
“……又来了。”朱厚熜麻得不行,于是挥了挥手,“那就治你之罪。叫陆炳来,把张文锦带到西苑去住下。他一路风尘,让他好好洗沐冷静一下。”
“陛下!边镇不能有乱命,不能啊!”
“你们这些忠君之臣先一起再好好合计合计,就是想一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朕和朝堂诸公下的不是乱命?”
这时候,如今暂时先在宫里当差的陆炳过来了。他同情地看了一眼朱厚熜,然后就把仍旧嚷嚷着的张文锦带了出去。
而养心殿的御书房外,张文锦看到了杨慎,只见他也是一脸严肃地举着一封奏疏跪在那里。
“用修!用修!可是杨阁台也知道此事了?一定要劝谏陛下,一定要收回成命啊!”
“张抚台!”杨慎看到了风尘仆仆、双眼含泪、满脸担忧悲愤的张文锦,已经知道了他是干什么来的,因此十分感动。
过了一会进入养心殿,只见皇帝无奈地看着他:“你累不累?每天来一次,真当朕不发火?”
“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那军械园和那大坝,修不得!”杨慎一点都不烦。
“知道了知道了,放这吧。”
“臣请辞已是第五次,陛下当初定的规矩,陛下忘了吗?”
“……杨慎,你忘了你当初在广东,你爹后来给你写信?你这次有没有问一问你爹?”
杨慎摇头:“臣已非昔日自诩清流,臣自有判断!”
“……那你等一会,等陆炳回来,你也去冷静冷静。”朱厚熜头有点大,“真当户部离不开你是吧?”
杨慎很平静:“臣并无相挟之意。恕臣愚钝,臣实不知陛下为何要准那百害而无一利之策。陛下既不肯对臣剖解缘由,臣自然要尽臣职责,劝谏陛下。”
朱厚熜咬了咬牙:“朕说过了,事关边防大计,你不是顶顶聪明吗?怎么这回就是缺了一根筋?”
“如此防边患,臣闻所未闻。那武定侯不是冠军侯,那靖边伯更非甘罗,陛下倒越来越像隋炀帝。”
“……欺天呐!”朱厚熜看向黄锦,“去宣杨总参!朕不是命他去劝劝这厮,让他别天天来烦朕了吗?”
杨慎看着朱厚熜:“他劝过臣了,他劝臣像他一样相信陛下。”
朱厚熜的气忽然消了很多,表情有点古怪地看着杨慎。
杨一清劝他的方式,怎么有点奇怪?
杨慎眼神平静,目光坚定。
过了一会,朱厚熜想起这些天有点异常的那么多官员上疏谏止,忽然感觉到更不对劲了。
是的,不对劲在于,经过了这么几年,他们怎么还这么刚呢?
也不能说不好,完全没有反对声音也不是朱厚熜愿意看到的。
但这次好像大家都非常勇,为此,西苑已经关了五个激动得要自杀一般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