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而言,无论是徐徐图之,还是紧追快赶,最终都是在一个合理范畴,然大秦这些年,却越来越偏离,也越来越急于求成了,以至于用民过甚,致使天下怨声载道。”
“甚至于……”
“我可以很肯定的说,始皇这样做定会失败。”
“但又定能取得‘成功’。”
“啊?”胡亥一怔,有些没明白,打断道:“我应该没有听错吧?你刚才分明说的是始皇会失败,为什么又说定会‘成功’,这两者似乎不能同时满足吧?”
嵇恒轻笑一声,不在意道:
“两者在同件事上的确不能共存。”
“但在不同的事情上,却的确能同时存在。”
“始皇用民过甚,所以始皇的‘暴政’定会不得民心。”
“大一统的观念却会为天下接受。”
隔墙。
听到嵇恒的话,扶苏目光微动,似想到了什么。
嵇恒接着道:
“我曾听过这样一句话,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则无需矫枉。”
“始皇就是这么做的。”
“在确定郡县之后,大秦便开始推行‘大一统’政策,而且这些年愈发激进,甚至可以称得上暴虐。”
“而这就是矫枉过正!”
“这样说,似不太好理解。”
“我来举个例子。”
“你喜欢看书吗?”
胡亥迟疑了一下,利索的摇了摇头。
他自来就不喜看书。
嵇恒又问:“如果有人逼你看呢?”
“应该会去看。”胡亥干笑了一下,想到了始皇的督促。
“那如果不看要死呢?”
胡亥脸色微变,道:“那肯定会去看。”
嵇恒似笑非笑道:“现在你明白了吧?始皇就是这么做的,正常而言,让一个人去看书,只需稍加逼迫就行了,但始皇选择走到了一个极端,就是你不遵守就得死,以朝廷的高压,逼迫民众强行接受‘大一统’。”
“这是一种不得民心的办法。”
“所以注定失败。”
“因为太过压迫,太过冷血无情,完全视人命如草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胡亥面色微变。
他已经开始反应过来了。
他凝声道:“那又是哪些会成功?”
嵇恒目光微阖,神色有些唏嘘,淡淡道:“自然是大一统观念。”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始皇的所为注定会失败,但始皇的继承者却会因此成功。”
“始皇把大一统观念,靠着压迫强行烙印进了万民心中,无论万民同不同意,喜不喜欢,他们都必须得接受。”
“因为他们生活在大秦!”
“他们没得选!”
“而今的大一统观念,就像是一枚种子,被始皇强行种在了华夏土地之上,等到日后‘秦政’开始缓和,万民得以喘息,这一颗颗种子就会开始萌芽生长,最终让‘大一统’的观念彻底深入人心。”
“始皇注定会失败,因为他只是一个人。”
“但始皇也注定会成功,因为他已经让大一统的观念,彻底烙印在了华夏。”
秦王扫六合!
嵇恒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继续道:“矫枉必须过正。”
“始皇立下的功业的确很伟大。”
“但他注定会失败。”
“人都是有承受极限的。”
“而今的大秦,各项政策推行的太急、太猛、太烈,正所谓过犹不及,一旦太过,超过了人的承受极限,就必然会导致天下皆反,现在天下已是沸反盈天,或许用不了太久,大秦就会因此倾覆。”
“大秦靠武力赢得的天下。”
“一旦武力威慑不在,也会因此失天下。”
闻言。
胡亥面露不悦,不满道:“嵇恒,你这是什么话?”
“大一统的政策是始皇推行的,始皇可是德兼三皇、功盖五帝的存在,怎么可能真的矫枉过正?”
“就算真矫枉过正,也定是在大秦承受范围。”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嵇恒将酒壶放在案上,因前面失神了一会,便没有急着离开。
他淡淡道:“你对始皇很有信心?”
“那是自然。”胡亥目光坚定,毫无闪避之意。
嵇恒轻笑一声,摇头道:“那恐怕让你失望了,我并不这么认为。”
“我前面已经说过了,始皇是一个人。”
“他的确能做出一些近乎天人之举,也的确能做到影响后世千年万年。”
“但他终究也只是一个人。”
“人力有穷尽之时。”
“始皇亦然!”
“嵇恒,你不要太放肆了!”胡亥拍案,怒目而视。
他已出离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