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帘子放下,暗暗沉思着。
他本以为去砀郡会较为轻易,只是如今并不怎么认为了。
砀郡官吏太少了。
人少,就意味着管里很容易出空子,也很容易出事。
而他作为县尉,负责一县的军事治安,在这种并不怎么安定的情况下,必须要将治安的事做好,所以去到县里,首要做的还是练兵,这也是他目前最拿手、最擅长的。
缭可低语道:“嵇先生或许没有说错,天下未来最重要的还是兵。”
“蒙巡察在关东大刀阔斧的行事,恐也会引得关东很多势力不满,关东也未必就能一直这么安稳,唯有掌握着军事,朝廷才能在大风大雨中,始终屹立不倒。”
“入伍才是天下大多数人最好的选择。”
缭可若有所思。
他因为跟嵇恒接触过一段时间,知晓的事情,跟看事的角度,都更为高远,因而在听闻路人讲述砀郡局势时,第一反应并没有感到安心,而是感到了不安。
其他人或许认为地方官吏被拔除,他们去到地方,掌握大权会很容易。
事实或许也的确如此。
但官吏太少的问题,注定会成为隐患。
而这种情况下,唯有靠武力进行威慑,也唯有武力,才能震慑住地方宵小,毕竟蒙巡察不可能一直待在砀郡的,终有一日会返回咸阳,而蒙毅返回咸阳的时候,就是他们面临考验的时候。
缭可暗暗攥紧拳头。
他决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放松大意。
本就获得官职太过轻易,很容易遭人诟病,若是不能将地方事务处理好,只怕这个位置不一定能坐稳,他入伍多年,为的便是这一刻,又岂会甘心就这么被再被下放?
他闭上眼。
开始闭目养神,也开始想着,去到地方当如何行事。
马车踏踏前行。
在走了两天两夜后,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关中,一路人不时有人另行离开,最终抵达内史郡附近的将领,只有三人,缭可跟剩余两人拱手致意后,便坚定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临近暮色。
缭可到了自家所在的乡里。
近乡情更怯。
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家门,缭可却感觉这段路好长。
原本用枯草泥石堆砌的房屋,此刻也早已布满了斑驳的黑点,屋里一片漆黑,没有半点烛火,屋外也没有犬吠,安静的仿佛是一间没人居住的屋子。
只是屋外木栅栏锁着的院门,却直白的告诉着,屋里是有人居住的。
当年他听从嵇先生的建议,北上从军,一去便是数年,家中大小事务,都落到了自己妻身上,家里四口人的衣食,也都需她一人操持,还要为自己时刻担心,想到这,缭可也是心神微颤。
但很快。
他就调整了情绪。
他听从嵇先生的建议没有错。
他的确改变了命运。
过去自己的妻的确是辛苦了,但如今他回来了。
缭可深吸口气,去到家门口,并没有敲门,只是大声喊道:“孩儿他娘,开门,我回来了。”
屋内安静。
并无任何声响传出。
甚至相较之前,还更加寂静了。
缭可继续大声喊道:“孩儿他娘,快开门,你良人回来了,从军中回来了。”
他的声音喊得很大。
更是引来了附近的几声狗吠。
在这道声音传出后,安静若死的屋子,终于响起了一点动静,屋内也渐渐多了一抹亮色,虽然很微弱,却的确是亮了起来,只听得咯吱一声,紧闭的屋门开启了。
一名面色憔悴的妇人出现在了门口。
妇人依旧一脸警惕。
在举着烛火直接看了几眼后,终于是确定了下来,也是连忙将已熟睡的几个子女唤醒,自己则快步朝着院门走去,将紧锁的院门开了。
缭可看了一眼妇人,声音有些低沉道:“我回来了。”
“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
听到缭可的话,妇人再有绷不住,直接痛哭起来,一双粗糙的手,更是不住捶打着缭可的胸膛,缭可就这么站在门口,任由妇人捶打,等妇人终于安静下来,屋中几个睡眼惺忪的半大小子,也是探出了头。
见到缭可,却并无熟悉之感,满眼充斥着陌生。
几年时间过去,父亲缭可的身影,在他们的记忆中,已渐渐有些淡忘了,在仔细盯了一阵后,也是忆了起来,哭喊着朝缭可跑了过来,缭可将三个孩子揽在身前,神色也颇为动容。
缭可家发生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人。
见到缭可回来,也都不由露出一抹惊讶,里正看着缭可,凝声道:“缭可,你怎么突然从军中回来了?按最近朝廷公布出的退伍年限算,你可还没到时间。”
里正一脸警惕。
若缭可是逃回来的,他可不敢包庇